第88章 美人枯骨
第八十八章 美人枯骨
虽然议和之书上,两国已约定好,金国不得在北方国土上胡作非为、为难北方的百姓。
可,当时签合约时,金国有心暂时止战,又因为夜长流十分强横地坚持。
所以表面上,金国倒对新周朝提出的条件答应得很好。
可事实上,据夜长流留在金军处的探子来报。
自夜长流的军队从淮河以南班师回汴城后,金国势力在北方国土上的行径,就已经日益过分和逾矩。
早已超出和谈书上谈和的条约不说。
对北方百姓的压榨,已经日益严苛起来。
甚至据查,金军还有在北方国土进行更过分行为的打算,比如北方小范围的一些地方,已经出现抢掠财物和女子、未得逞便放火杀人的行径……
于此,夜长流和周朝方面,自然已想法子给了周朝一些压迫和警告,让金国有了一些收敛。
可,“豺狼”表面的“温顺”,背后必然随时准备扬起他最锋利的利爪。
可能表面表现得越“顺从”,背后要使的阴招越大。
所以,寄希望于金国会收敛他们的凶残狠毒,显然并不现实,或者说,绝非长久之计。
要想让“豺狼”真正地收起它的“利爪”。
唯一的办法,是狠狠拔掉它的利爪,甚至要一朝打得它彻底喘不上气来。
才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所以周朝与金国,必有一场硬战。
一场,必要挑最好时机打出的硬战。
“好,好,好……”
范兰毓一连道出了数个“好”字。
她还是那般又哭又笑的模样,可终究不似一开始那般癫狂。
好一会,她撑 开了夜长流的身子,一步一顿地,向着她原先跪的蒲团行去。
如今的范兰毓,身形十分瘦削。
不过三十余年岁的年纪,寻常的贵女夫人如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多的是风韵极存的。
范兰毓出身底蕴极其丰厚的大儒世家,到范兰毓这一代的时候,虽然家族当年在旧南国的官职不算多高。
可百年世家的底蕴,加上范兰毓在少女之时,可是当时旧南国上京城有名的绝代风华女子。
她年轻的时代,还有不少才子见她一颜便不知为她作出多少赞颂之诗的……
可谓在范兰毓少女之时,那也是贵女如云的旧南国上京城首屈一指的大美人。
后来范兰毓嫁与夜长昇为妻,专心于后宅,甚少在人前出现。
可只要是有她身影的地方,都难免因她的美妙动人,引发一场场的轰动。
旧时范兰毓这样的惊艳,哪怕她后来诞下龙凤子后,也是如此。
如此风韵极佳的妙人女子,若是她的生活能一直安稳下去,夫敬子贤,凡事顺意,如她的前半生那般……
那么她如今的姿容,不说仪态万千,那定然也是叫寻常女子难望其项背的美……
且定是美得叫人惊心的……
可如今,范兰毓的背影……
苍老、佝偻、老态龙钟……
如果不细看她的正颜,不从她的面容中仔细找出一些她的真实年龄痕迹。
乍一看,怕还要以为,范兰毓已经是一位年逾八十的老妪……
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程,不久便已要归西……
不说美貌和风韵。
甚至在范兰毓的身上,连人的气息都很苍老、散发着一种渐渐腐朽之味……
这样的人,是绝无法跟三年前那位惊动上京城的绝妙女子,能联系起来的……
可偏偏,她们正是同一人。
走在不同时间线的同一人。
有那么一瞬,夜长流看着回到蒲团的范兰毓,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这真的,还是他的嫂嫂吗?
是。
似乎又已不是……
范兰毓跪坐在了蒲团上,又重新捻起了佛珠。
苗嬷嬷复又敲起了颂钵。
“咚——咚——”
颂钵声还是那般地震颤空灵。
跪于佛前和灵位前的,仿佛还是那个信徒,又似乎跟一开始不一样了……
听着颂钵声,念着佛经,范兰毓的心绪,似乎比一开始平复不少。
可细听听,那念经声也好、颂钵声也好,回扬在整个佛堂的声音,似乎都散发着深深的不安。
至少凡是来此的人,都定不会在此感受到属于真正佛堂的半点安宁。
有的,怕是叫人一靠近此,都禁不住想要逃离。
压抑在这里的仇恨和沉闷,绝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
一声一声悠远混乱的颂钵声和诵经声后。
范兰毓又启唇问夜长流:“长流,我听说,你将桑榆接进了夜府?”
终于在这仿佛在天堂和地狱间穿行的地方,掺杂进了一声人声。
夜长流此刻也已经面向佛像和灵位。
他未再跪上蒲团,而是就立在离范兰毓和蒲团不远的地方,双手合十,目色幽深地在香火缭绕中望着面前的佛像和灵牌。
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当他立在其中的时候,时间和空间,都仿若在他的身侧静止。
直到再次听到范兰毓的问话,夜长流才转眸望向范兰毓,点了点头:“嗯。”
似想到什么,夜长流的眉心轻轻蹙了蹙。
他张了张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唇瓣轻颤了颤,没能发出什么。
香烟缭绕中,范兰毓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我还听说,你让桑榆,做了你的通房丫鬟。
还,宠幸了她?”
范兰毓重新回到蒲团跪佛后,就闭上了眼睛,手中轻捻佛珠的动作也一直未停止。
可问出此话后,范兰毓的动作停了,抬眸,看向了一旁的夜长流。
佛堂昏暗的光线中,烟雾缭绕中,范兰毓的瞳孔,仿佛化作了深深的暗灰。
她还是那般的姿容似老妪,一个大活人却仿若生生看不到半点生气。
可她看向夜长流的视线,却好似一把可斩破一切的暗刀。
生生的,竟叫夜长流浑身都笼罩起一股不自在之感。
“确有其事。”夜长流回答道。
二人的对话,还是那般的死气沉沉,就跟这座佛堂和灵堂一样。
范兰毓眼底的灰暗,那一瞬仿佛又沉重了许多。
她收回了视线,抬目望向了神像,手中的佛珠重又捻动起来,却又更给人以压迫感:“二弟此举。
莫不是还对桑氏那女,尚有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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