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一街九号
工厂是六点钟下班,我们坐车加上走路花了两个来小时,也就是说现在是八点多。今天不是节假日,不过市中心还是熙熙攘攘,逛街的贵妇名媛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但我和杜鹏却没心思注意那些灯红酒绿。
“会不会是骗子?”我问。
“骗什么呢?”杜鹏的性子大大咧咧,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不拘小节,“管他呢,真要钱咱就不租。”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按下招租公告上留的电话号码,“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电话等待接通中,杜鹏转了圈打量了一边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这里的人流,要是真免租金,老唐那咱两就要发财了!”
手机开着免提,第一通没人接,第二通快要挂断的时候,对面才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声音有些粗犷,估摸着对面这个男人至少得有四十岁往上了。
杜鹏的其中一项本领就是与人沟通,他性格开朗,再加上平常说胡话也是随口就来,“你好,是曾老板吗?我姓杜,叫杜鹏。我看到了你在天一街九号有一栋楼出租是吗?”
“哎,对对对!”杜鹏话语刚一出口,电话那边原先慵懒像是刚睡醒的声音突然一惊一乍起来,而且听语气似乎比杜鹏更加急切,“怎么样,杜老弟你要租?”
杜鹏听见,朝我满脸不解的看了两眼,显然也是十分疑惑。
“怎么样,杜老弟人还在吗?”对话那边的曾老板明显着急的很。
“嗯在的。”杜鹏到底还是应了声。“那个,曾老板我在招租公告上看见说是前三年免租金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曾老板连连回答。“杜老弟你现在是在那栋楼前面吗?要不我过去我们当面谈谈,电话里有些事情说不太清楚。”
杜鹏没有立刻回答,他盖住手机问了下我的意见,我再看了一眼这栋没有半点亮光,整体看上去灰蒙蒙,外墙还有一些没处理过烧焦痕迹的大楼。
我忽然想到,这栋大楼如果真的前三年免房租,恐怕是因为出过事故,而且极有可能还死了不少人。
我胆子不大但也绝对不小,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自然死亡,车祸溺水,天灾等等各种各样的死法。我还是个珍藏二十九年的童子身,阳气足不怕脏东西。而且杜鹏说的没错,如果真在这里开饭馆,凭着外面那些人流,我们绝对能挣钱。
想着我冲他点了点头,杜鹏等的就是我这个反应,甫一瞧见便立即急忙答应了电话那边的曾老板。
只是有点奇怪的,临挂电话前,曾老板还特地加了一句,“那楼前前面光线不好,你们往东边走大约十五分钟,那里有一家茗香茶馆,去那里等我吧。”
能在市中心拥有一栋楼的人,非富则贵。我跟着看似轻车熟路的杜鹏往前,我问他“你对这里很熟吗?常来?”
杜鹏闻言,脸上有了转瞬即逝的犹疑,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告诉我,“嗯大概一个月来一次吧!”
一个月来一次?我登时明白杜鹏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了。这家伙的确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一晚上不在宿舍住,而且他的工资也是月月都花光,所幸工厂包食宿,他倒是不会饿死。
但身为男人,结合这两点其实也就不难猜到他每个月来一次这种地方是做什么。
毕竟这里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夜总会。
进入茶馆,专门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身材苗条高挑美丽大方的服务员,笑意盈盈的冲我们递来了茶水单。
我除了以前在类似这种地方打过工外,还从来没有作为客人进来过,更谈不上在里面消费,因此难免拘谨的不行。
倒是杜鹏,他表现的老练自然,随意茶水单就要了两杯西湖龙井。听到茶水名字,我连忙赶紧在茶水单上找到。
好家伙,一样看到那后面的数字,我止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百八一杯,两杯茶就干掉了我将近一个星期的工资,开什么玩笑!
杜鹏摆了摆手笑兮兮满不在乎,“没关系没关系,我请客。钱就是要挣来花的,不花掉,那就是纸。”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工资月月光了。
曾老板大约二十分钟后到达,他的车子甫一停在窗外停车场,还没停稳。杜鹏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指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上正走下来的矮胖子,“老唐,你猜会不会是他,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的确是有钱,我虽然买不起车,但我经常会上网看,所以我知道那辆车至少得好几百万。而且事实上杜鹏猜对了。
矮胖子脸上堆着笑,和蔼可亲的并没有富人那种姿态,他一上来就同我们热情的握了握手,这样的举动让我不禁对他的好感陡增。
曾老板是个自来熟的人,刚坐下没多久便就跟杜鹏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若是不知情的话,我都要以为他们两个得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了。
我插不上话,于是只能一口一口品着三百八十元一杯的茶水,虽然在我看来味道跟我平常喝的三块钱一瓶的冰红茶没多少区别。
天南海北扯了至少得有半个小时,直到我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噜叫了一声,曾老板才满脸笑容的停下话头一拍脑袋,“小老弟是叫唐三对吧,你看我这人就是话多,一聊起来差点没个完,两位都还没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饭店口味不错,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杜鹏跟曾老板一样也是个自来熟的人,一听到曾老板这话,当即就要答应。我见状赶忙抢先一步开口委婉拒绝,一方面这里是市中心,鬼知道吃上一顿晚饭得花多少钱,另一方面,我们才和这个曾老板第一次见面,跟他一起吃饭也太难受了一点。
曾老板着实有些肚量,被我拒绝后依然还是笑嘻嘻的。“没关系,来日方长。”
我冲他笑笑他,同时示意杜鹏说正事。
杜鹏点了点头,“曾老板,关于那栋楼前三年免房租的事情,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听到这话,曾老板脸上笑容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僵硬住,见状我心一沉,暗道那栋楼果然是有问题。
曾老板一口像喝啤酒一样喝掉了他面前那杯一千三百八一杯的茶水,“两位老弟,我呢年长你们几岁,也不跟你们说胡话,反正估计你们年轻人回头也是要上网查的。”
曾老板说着苦恼的挠了挠脑袋,“事情是这样,你们应该也听过,直到一个半月前那栋楼还是家大型娱乐会所,后来就是那天晚上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会所举办通宵活动,客人太多,电器也开得太多,导致老化的线路着火,不少人没来得及逃出去……”
‘咯噔’一声,曾老板这么一说我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原因,登时我和杜鹏相视一眼,彼此都从眼里看出了震惊。
那则重大新闻,虽然我在厂里上班几乎没出来过,但铺天盖地的报道,我怎么着也都瞧见了。
那场无情的大火硬生生夺走了三十多条年轻生命,有些人被烧成了焦炭,少部分人甚至都直接被火化了,遗体都不完整。
脑补出那种画面,我觉得我需要更正一下我不怕鬼的说法,因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鬼的话,那么那栋楼只怕得是那些亡魂的聚集地了。
能在生意场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曾老板也是一样,他当场就看出来了我的顾虑,于是赶忙笑嘻嘻的补充道。“其实两位老弟,那种事也不必太介意。说句不太好听的话,那那是一场没办法预料到的意外,这个世界上天天都有人死,天天也有车祸,那车不还是照样开吗。”
曾老板说的和我之前想的一样,不过对于他刚才那话,我只想说,虽然事故车照开,但是但凡有点条件的,恐怕都不可能再开着那辆事故车到处跑。
听到这种事,我已经有心要走。寻思着大不了就去找一个普通门面开饭馆也行,没必要租那么一栋楼。
可杜鹏却像是十分满意那栋楼,以致我一连示意了好几次要走,他都直接给予了忽视,依旧和曾老板说着那些‘没关系,这世界上哪来的鬼,你们两位小兄弟用那栋楼开饭馆,一定能发财’之类的话。
等到要说的差不多都说完时已经九点半了,曾老板硬拉着抢先买了单,即便他确实很有钱,对此我也十分感激,同时对他的信任也多了起来。
出了茶馆,我借口还想在这附近转转,抢先谢绝了曾老板要送我们回工厂的提议。怎料曾老板听说我们要来这附近转转,本来都要开车走的他忽然打开车门,冲我们递过来了一把钥匙。
“两位老弟,反正你们也要在这玩玩,不如抽时间进去楼里看看,做生意嘛,总要实地看看才知道满不满意对不。”
我因为心里其实已经不打算租那栋楼,所以开口就又想拒绝。奈何杜鹏手脚真快,已经抢先一步接了过来。
曾老板笑着开车离开,望着他的侧脸,我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上涌。
一路饿着肚子折腾到将近十二点我们才回到了工厂,工厂对面的大排档依然热火朝天,我和杜鹏找了个桌子坐下,他提议庆祝,不由分说就要了一箱啤酒。
我看得出他十分想租那栋楼,所以我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不要两个字。
冬天的寒风里,杜鹏一连灌了三瓶啤酒,酒精上头人才暖和了一点,他收起了嘻嘻嘻哈哈的姿态问我“怎么样,租了吧,这世界上真没鬼,我们两个都快三十岁了,抓住这个机会拼一把,说不定就是命运的改变。”
就着啤酒,杜鹏像我描述了很多当老板发财后美好画面,住豪宅,开好车,喝好茶等等不一而足。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我的确有些心动,这些年过来,村里那个老头为我算的命就跟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心上,都快让我不敢去想象杜鹏所描绘出来的生活。
我有点动心,但在真的决定之前,我必须要问清楚杜鹏如此积极激动兴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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