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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拾旧业


  农间饭食粗糙难以下咽,魏修一分未动,就连向西和几个随从都勉强用着自带的干粮,倒是春晓拿起碗筷,往嘴里放着搀着碎石的饭食。

  春晓才吃两口,魏修伸手拦下:“别吃了。”她受惊昏倒,身子需要进补,可这处偏僻,农家连鸡鸭也不曾有,只能吃些农家黍米,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吃!冀国公府的下人都不会吃,他吩咐向西将马车中点心匣子拿来,糕点有些干硬,但也比这些好。

  春晓恍若未闻,依旧扒着饭,有什么难吃的,她差点死去,如今能活着有饭吃,她得珍惜。

  “我说别吃了!”魏修见她不停,他说的话半字都不听,一下便将春晓手中碗筷扫落在地,一旁抱着点心匣子跑来的向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见春晓去捡碗筷也不看他一眼,魏修声音低了些,又带着奇异的压迫:“春晓,别让我生气。”

  春晓动作不停,眼看就要将掉落在地的碗筷拾起,向西见魏修不曾说话正要上前帮忙,被魏修抓了个正着:“滚!”

  向西赶紧放下手中点心匣子,招呼几个随从一同走出远门,就连看热闹的农家人也被他们赶离。

  魏修上前打开点心匣子:“过来吃这个。”屋内只剩两人,他语气柔和许多。

  春晓看着被魏修拿出来的几碟子点心,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些比有碎石子的饭好吃,可她如今已欠了魏修一条命,救命之恩如何偿还?春晓找不到答案,只能自虐式的不接受魏修好意,只求远离。

  似乎看懂了春晓,魏修将点心向春晓处推了一下:“先吃东西,等你吃完再谈。”

  春晓看着碗中满是灰尘的饭粒,坐会桌边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见她听话,魏修眉眼间怒气渐渐消散,夜幕降临,屋内虽有灯火却十分昏暗,若要看清什么,须得专心致志,一眼不错。

  不过一两日,春晓面容已多了几分憔悴,这并未使得容色受损,反倒为她添了一分娇弱可怜。魏修神色越发缓和,她不过一个女儿家,经历过生死,怕些、犟些又有何妨?

  “福建路不太平。”魏修看着春晓,目光在纤纤玉手处停留许久:“去岁大水,百姓流离失所,盗匪猖狂你也知道。”

  春晓吃点心的动作一顿,她的确知道盗匪众多,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此时她才意识到想要一个人走到江南十分艰难。

  见春晓将他的话听进去,魏修心情又好三分继续道:“圣旨已下,福建路转运使刘旭必死无疑。”

  “此事是我一手操办,但刘旭在福建路经营多年,必不会令我畅行回京,只怕将来更有不少‘新山匪’。”

  新山匪三字咬字极重,春晓明白其中意思,刘旭不会善罢甘休,跟在魏修身边的她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尤其是她还替魏修办过一些事!春晓咀嚼动作已经停下,她以为消去奴籍,她将迎来新生,可现在她仿佛又掉入一个漩涡,逃脱不得。圆月升空,春晓见月光如水,破旧的小院披上了一层柔和月纱,仿若天上月宫,她双眸渐渐湿润,明月思乡,她又要何日才能归家呢?

  “公子,我很感谢您,消去奴籍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春晓并未看向魏修,她看着月色如水轻声道:“之前的事情我准备全都忘记,想要寻一处安稳处,好好活着。”她已下定决心离开,不想再回到魏修羽翼下,纵然富贵安稳,可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魏修看着春晓侧脸轻笑:“为何要说这些?”

  “你以为我会逼你做什么?”出身高贵的他从不屑于解释,可听到春晓这般想要将两人分隔开来,似乎他是一个纨绔子弟,抢夺民女。

  “我救你不过凑巧。”魏修声音压低:“与你同行不过君子所为,你想要离开,当然可以,只是不是现在。”

  “刘旭之事才刚起波澜,你独自一人在外并不安全,福建路尤其如此,你须得远离此处,待事了之后再论其他。”他不再看向春晓:“寻一处安稳地,你觉得汴京如何?”

  似乎是怕春晓误会,魏修又解释了一句:“天子脚下,自是太平盛世。”

  “汴京?”春晓喃喃道:“太远了。”汴京远在中原,离福建路太远了。

  远?魏修看她一眼:“何处不远?你户帖在南安县,不能出福建路,若是前往别的地方须得路引才能落户安家。”

  “什么?”春晓神色终于生动起来,她还是今日才知道若要出福建路还得路引。

  见春晓看向她,双眼震惊和迷茫,魏修笑容多了两分:“你身处后宅,这些事不知道也是应该。”寻常女子哪里会四处奔波,生活不过那几处场所,他不再闲话家常,正色道:“若你与我同行,这些都是小事。我乃太子詹事,来福建路前还领了观察御史的差事,自是畅行无阻。”

  春晓眼前一亮:“能于汴京安家?”若是能去汴京,那样繁华的京都,那会比她想象中更好。

  “为何不能?”见春晓有了精神,魏修笑着看她:“你做事有功,自当得赏,我会帮你。”

  春晓并未全然相信魏修,但马车行于官道,不过两日她已满脸菜色,水灾已无,可生计难寻,她总是能听见隐约哭声,她可怜众人之余,也为自己担心,她暂时需要一些依靠,而身旁的魏修是一个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公子仁义,春晓拜谢。”春晓十分郑重:“我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只是不明为何公子待我如此?”

  魏修捏了捏小指:“汴京路远,我身边缺不得人,你也值得信任,倒不如为我所用。”

  “仅是如此?”春晓质疑。

  魏修点头:“对。”

  春晓犹豫了一瞬,终于答应。

  反正为奴伺候人是她很擅长的一件事,春晓掩去嘴角泛起的无奈,为魏修奉茶。毕竟还有月例银子拿,正好攒些钱,到了汴京也能租个好些的房子。

  汴京还远,江南已至,春晓掀开窗帘一角,远远看见蒙蒙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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