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难决定

　　如果说苏州还是盛世安稳，离汴京很近的洛阳则已经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魏修的神色也一日比一日严肃，今日回后院时天色还早，春晓正带着几个丫鬟一起堆雪人。

　　“去厨房找根萝卜来。”春晓看着快要成型的雪人开心道。

　　丫鬟们听完就跑向厨房，差点撞到进门的魏修，魏修神色越发不好，吓得小丫鬟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春晓赶紧走来，挡在丫鬟面前行礼道：“大人回来了？要不要喝杯热茶？”

　　魏修伸出手将人拉进怀中，面上冷硬消失大半，只声音有些低沉道：“也好，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春晓示意其他人将丫鬟拉起来，回答着话：“我在堆雪人呢，你瞧。”她伸出手指了指一旁成型的雪人。

　　魏修望过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用雪团成的圆球，大雪球上面插着一把有点脏的扫把。他有些嫌弃：“就这？”

　　“那肯定不是。”春晓容不得别人轻视她的雪人：“等会拿来黑豆和胡萝卜就很好看。”

　　魏修想了一下，不置可否，拥着人进了内室，连带着春晓也不曾出来。

　　直到魏修出门办事，春晓终于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身来，准备出门看看自己的雪人。她打着哈欠，看到雪人的时候嘴巴也不曾合上。

　　春晓颤抖地伸出手：“雪人怎么变这么大了？”身上还披着轻稠，昨日有些脏的扫把早不知道被丢到何处，现在插着的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而雪人的眼睛处是两颗硕大的红宝石，本该放着萝卜的鼻子现在是一颗黑色的珍珠。

　　一旁的丫鬟满脸笑意：“回娘子的话，大人晨起时亲自选了雪人装饰，又觉得雪人太小，重新收拾了一番。”

　　“大人待娘子可真好啊。”众丫鬟齐齐感叹。

　　春晓正巧摸到那颗圆润的黑珍珠，闻言手一抖，差点将珍珠扒拉下来，她看着面前雪人经过魏修收拾也有了一分精致美感，这是魏修早已习惯的模样，他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

　　春晓曾觉得魏修待她像个玩偶，不过喜爱她这副容貌，可那夜雪后仿佛有什么在慢慢改变。凭心而论，魏修的确是个不错的情人，金银珠宝、呼奴唤婢，这一切只需要跟着魏修就唾手可得。而且他这人虽然高傲，却算不得薄情，纵然日后容貌不再，想来也不会过得凄苦。

　　为何要修整雪人，不过是后宅女子无聊时的调剂，魏修却不曾轻视，拿来各色宝石一一对比，只希望能博得春晓喜欢。

　　他对她或许也有一点情，就像春晓现在眉眼间的春色和笑意也不全是谎言。

　　这是爱吗？春晓抬头望向天空，四方宅院中，天地之间似乎也是这般大小，生命便在此处悄然流逝。

　　春晓收回手，熟练地挂上三份得意五分害羞的笑容：“大人确实待我不错。”手有些凉了，她转身道：“雪停了会更冷些，今日吃热汤锅吧，找个人去问问大人何时回来。”

　　后宅岂能追问前院的事情，偏偏春晓恃宠而骄从不在意此事，魏修也惯着她，只要是春晓派人来问，总会给个回答。

　　“告诉娘子不必等我，今日要晚些。”魏修打发走春晓派来的丫鬟，再次垂眼看向桌上书信。

　　向东已返回汴京，来信对裕王着墨颇多，此次虽不是裕王整寿，但送礼之人能绕裕王府一圈，各类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而这些都比不过官家赏下来的三匹汗血宝马。最近北方蛮族嚣张，今年不过进贡五匹汗血宝马，太子一匹都无。

　　纵然有太子体弱，不宜剧烈运动，但如此偏袒，少不得让朝堂内外议论纷纷。

　　魏修揉了揉额角，想起太子每次生病，官家都要亲自试药，若说太子无宠也不对，只是裕王更受宠爱。

　　官家与吴贵妃鹣鲽情深，虽无中宫之位却代持凤印，风头无二，裕王自然备受疼爱。且吴贵妃乃是永宁侯府长女，老侯爷虽然交了兵权，可故交不少，裕王一身武艺也是由老侯爷亲手教出来的。

　　裕王十五岁便能射杀猛虎，如今刚刚平了湖北路匪患更是了不得。

　　官家只有太子和裕王两个孩子，恐怕也是想要一碗水端平。可惜太子乃储君，未来继承大统，这碗水是怎么都端不平的。

　　如今裕王日日回宫尽孝，做足了孝子姿态，太子被气病，一时间还真没人注意魏修这个查明福建路赈灾银之事的功臣。无需太子催促，魏修也明白如今是回京的好时机。

　　只是......魏修丢下书信站起身，打开窗户，望向后宅处，纵然有宅院遮挡，他似乎也能听到春晓的笑声，他紧皱的眉间也放松些许。

　　纵然知道现在不是带春晓回去的好时机，魏修也舍不得丢下春晓。

　　若无裕王大出风头之事，魏修此次返京要求娶贵女，以求秦晋之好。可如今事情必须暂缓，东宫事多，他也不得清闲，如何能走三媒六聘之礼？而他不娶妻生子便不能纳春晓为妾，汴京勋贵多重后宅安稳，若未娶妻便纳妾，定会被御史狠参一笔。

　　可让春晓做个通房丫鬟？魏修想也不想便否决了这个答案，这也太过委屈。纵然有他宠爱，春晓不会吃亏，但名正言顺，春晓定然要受不少磋磨，想到那双眸子中满是泪水，魏修只觉心中一紧，恨不得将磋磨春晓之人狠狠揍一顿。

　　春晓正在喝牡丹酒，据说是洛阳特产，酒香浓郁也不曾挡住牡丹花香，春晓尝了几口觉得不错，索性一杯接一杯，喝了一小壶，如今吃着锅子傻笑，魏修大步走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外界诸多烦心事从不曾扰乱后宅半分，魏修脱去鹤氅坐至春晓身侧，挥退房中人，捧起小碗，亲自为春晓夹菜，待到春晓不吃这才作罢，轻声问道：“春晓，我带你去汴京，到时候你就像现在这般可好？”

　　窗外北风呼啸，室内一片温暖惬意，魏修极有耐心，等待酒后春晓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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