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富贵论
翌日。
牛大汉又跟富贵卖了半天菜，结果只赚了几块钱而已。
他的养蛆技术倒是学得差不多了。
下午。
牛大汉拿着锄头，选了一块空地开始挖坑。
直到月亮一轮，繁星无数。
牛笑笑没有事做，拿着手电筒在旁边照亮，一直问道：“哥，你到底在干嘛啊？挖坑做什么呢？”
牛大汉默不作声。
他只是抬头笑笑，准备悄无声息地吃第一个螃蟹。
养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小规模阶段，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需要注意什么，产量也不多。大致就是挖几个坑，然后防止污水下沉泥土，将坑土抹好水泥。
三个小时之后，他总算挖好第三个土坑。
养蛆坑长一米，宽半米，深到膝盖。
他的手掌已经磨出水泡。
站在坑底的泥土上，牛大汉轻轻地摁了摁手掌的水泡，火辣疼痛。
他拿一根尖锐的木签挑破水泡。
牛笑笑洗过澡，穿着卡通睡衣从屋里走来。
她学着莉莉的口吻说：“大汉哥哥，你在干嘛呀？挖这个坑是准备养乌龟吗？还是养王八呢？”
牛大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口气确实跟莉莉有几分相似。
土坑蓬松，必须用水泥抹好，防止污水下沉。
牛大汉拿脚四下乱踩，夯实之后往厨房走去。
晚上泡了个热水澡。
此时已经八点多了。
牛大汉穿好衣服，拿着手电筒，往富贵家走去。
他打算问富贵要两袋水泥。
以前富贵翻修过猪圈，剩下几袋水泥堆在屋檐下一直没用。
牛笑笑看着他往山下走，站在土坑旁嘀咕道：“这么小的坑赚什么钱呢？就是养泥鳅也养不了多少条吧！”
山下院子，别样凄清，一盏孤灯伶仃。
从大门口看去，富贵正坐在正堂里吃饭。
他沉默着，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夹着烟。
家里也没养狗，只有猪圈的一些猪在噗呲叫着。
房子是砖瓦砌成，比老旧的木房子要修得漂亮。
大汉从门里进去，先是数了数水泥，接着看了眼猪圈，这才往正堂走去。
“富贵叔，今年你好发狠啊！竟然养了十几头猪崽。”
富贵一愣，随即乐呵着搬开椅子说：“大汉啊，来，快来跟俺喝一杯。”
大汉是不喝酒的。
富贵知道他的来意却说：“俺的水泥随你拿，不过你得陪俺喝酒，不然俺可不给你。”
大汉只好随了半杯。
富贵说：“最近俺才知道活着的意义，希望今年的猪能有个好价钱吧。”
一头猪至少要养到一百五六十斤，按照十五块一斤算，富贵这些猪全部卖掉之后能赚一万多块。
大汉好奇道：“为什么活着？”
富贵歪着头想了想，说：“俺没文化，说出来怕你笑话。”
“你说吧，我肯定不笑你。”
富贵端正态度，神色严肃说：“你看俺说得对不对。以前俺就没想过，现在俺想明白了，人活着要有想法。按照杨老师说的是梦想。”
杨老师德高望重，在学校里教书。
一把年纪了，不仅是富贵的老师，还是牛大汉的老师。
她教了一届一届。
富贵在她的手上是读扫盲班。
牛大汉听见梦想两个字，差点被噎住。
富贵老脸微红，忙着解释说：“不是梦想的话，就是永远，嗯......俺想，你看俺这房子，这猪，这鸡怎么样？”
“不错，挺好。”
富贵却摇头：“不好，都不是俺的。”
大汉奇怪，这些都是富贵花钱办的，村里人都知道，怎么会不是他的？
富贵解释说：“你看俺死了，能有啥？这些东西不就是暂时归俺的吗？你说俺活着为什么呢？对了，不是梦想，是盼头！俺要盼头。”
比起梦想，富贵觉得盼头更适合自己。
他打了鸡血似的说：“健康、小孩。这些是永远的，才有盼头。俺现在活着没意思，没盼头。”
牛大汉若有所思。
富贵继续说：“俺如果有小孩，房子、猪、鸡就有用，如果没有它们只是暂时归俺。”
牛大汉受过先进的思想教育，连忙更正说：“富贵叔，你这样想不对。你没有小孩也可以为社会做贡献啊，给社会创造价值。比如这房子吧，可以回归社会。比如你养的猪可以免费给村里吃。”
“瞎扯，俺一个平头老百姓，给社会什么价值？俺只想要小孩，那才是活着，给俺传宗接代。”
牛大汉算明白了，富贵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结婚生子，追求一种生命的延续，一种永恒的意义。
这件事在富贵的眼里，就是活着的意义。
他不再反驳，点头附和。
翌日。
牛大汉和富贵又去菜市场卖菜。
结果仍旧没什么生意，大清早过去，就赚了几块钱零用。
牛大汉忍不住忧心忡忡地说：“富贵叔，这菜不好卖啊。”
他在心里盘算。
这些时间如果去饭店洗碗，估计都能赚几十块钱。
富贵也满脸愁云说：“不知道咋回事，前面有两个摊位也开始卖蔬菜了，所以生意被抢走了。”
“那怎么呢？”
富贵这个摊位每个月可要两百块的租金。
大汉占了一点地方。
他原本还想赚了钱分担些租金，现在是有点难了。
富贵苦笑着说“毕竟不比市里，这乡下每家每户都会种菜，市里不一样，没什么人种菜。”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市里卖？”大汉觉得，富贵提醒了他。
现在的菜园有很多菜，每天浇水施肥，长势喜人。
如果能全部卖掉，每个月估计能得一千多块。
而且菜是再生资源，源源不断，今天摘的黄瓜明天又长，今天摘的茄子明天也长。
如果能给菜园找一个长期客户，那么......
富贵泼冷水说：“哪里那么容易啊？听人家收货的老板都是大卡车运蔬菜，比俺们的菜还便宜，更别说俺们去市里要路费吧？没卖掉不是瞎扯腾。”
大汉却不这么认为。
正所谓有利有弊，蔬菜大棚的菜口感会差些。
富贵摇着手继续说：“你别想了，钱不是这么好赚的，你跟人家做生意的老板抢饭吃肯定行不通。俺们是农民，就种好俺们的菜，在这里卖得掉就卖掉，卖不掉就自己吃。而且你到城里又能卖掉多少呢？你靠肩膀挑过去？他们城里也有郊区呢，也有俺们这种菜。”
大汉却想试试。
他觉得不去城里，到县城去也行。
于是，牛大汉收拾好扁担和箕子，挑着菜往县城去了。
他上了一趟大巴。
富贵看着他上车的身影，忍不住摇头说：“年轻人不吃点亏不晓得成长，不听老人言，有你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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