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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晖真这么狠心


  耿世清起身,“大哥,我送您出门。”

  周宴晖没理会他,只看着杜若。

  她不由抓紧了碗口,抓得十指震颤。

  片刻,男人戴上手套,“不必了。”

  扬长而去。

  入户门“砰”地关住,杜若一激灵。

  耿世清拧眉,坐下问她,“你哥哥脾气很差?”

  她失魂落魄的,周宴晖真这样狠心。

  舍得她嫁给瘸子。

  “宴晖的脾气不好不坏吧,他有软硬不吃的毛病。”周夫人捅了捅杜若胳膊,示意她斟酒。

  “大人物嘛,都有脾气的。”耿夫人笑,“世清啊,你大舅哥是厉害角色,市里的青年俊杰,你娶了若儿,以后仰仗你大舅哥,要好好相处——”

  杜若撂下汤碗,追出去,在台阶上气喘吁吁,“哥...”

  男人脚步一顿。

  背对她。

  “宴晖哥。”她又喊。

  他终于转身,一张面孔波澜不惊,像是无边无际的深海。

  海底有滔天的漩涡,足以溺死人,海面又风平浪静。

  杜若胸口急促的起伏。

  周宴晖摘了手套,不疾不徐走到她面前,凝视她。

  “怎么了。”

  他立在院子的一块瓷砖上,阳光照射出颀长的影子,覆盖在她头顶。

  杜若咬着唇,光影是柱状的,灼白浓烈,从他短发和衣领间倾泻,映得米白色大衣轮廓昭彰,他有五分暖意,更有五分凉意。

  周宴晖是明知故问。

  “你去哪?”她艰难开口。

  “公司。”

  “我也去公司。”

  周宴晖淡淡嗯,“耿世清腿瘸了,不是没长腿,他陪你去。”

  杜若哀求,“你送我一趟行吗?”

  他掸了掸衣袖,语气没什么感情,“不顺路。”

  “哥...”她没辙了,又喊他。

  周宴晖不搭腔。

  杜若吸鼻子,“你捎上我吧,我不想在老宅。”

  “理由。”他咄咄逼人。

  “耿家人在。”

  “你不嫁耿家,也会联姻王家,孙家的公子,侄子。周家养大你,供你母亲续命,解决杜家的麻烦,不是白费心力的,你有你的责任,你的代价。”

  “我还你情。”她低下头。

  “你拿什么还。”

  周宴晖逼得太狠,逼得她哽咽。

  “我拿全部还。”

  “你的全部是什么。”他挨近,居高临下俯视杜若,“可怜的工资,喊一声哥哥的甜言蜜语?”

  杜若情不自禁抽搐,“你先带我走,我会还你的。”

  周宴晖伫立不动。

  幽邃的眼睛似乎要在她脸上凿出一个洞。

  “宴晖!”周夫人这时也追出玄关,“你耿叔叔和耿阿姨没吃完饭,若儿不能走。”

  耿家是专程为杜若而来,商量订婚的,女方不声不响地撤了,是周家失礼数。

  周宴晖睨了一眼客厅的落地窗,耿家夫妇和耿世清正观察庭院这一幕,莫名其妙的神色。

  他又睨了一眼杜若,她瑟缩着,麋鹿一般的眼神,无助,依恋。

  不知道他是否抛下她,那样战战兢兢的期待。

  周宴晖收回视线,移向周夫人,“公司派杜若去外地培训,耿家突然登门,她没请假。”

  他泰然自若,周夫人却沉不住气了,“若儿嫁了耿家,不需要辛苦工作,何况有的是清闲的肥差,耿家人脉广,缺她一个岗位吗?”周夫人招呼杜若,“你马上进屋。”

  “母亲的眼力好,识人最清,您见过耿世清了,认为他是良配吗。”周宴晖有条不紊,又云淡风轻。

  偏偏化作一把刀,插在周夫人的心窝。

  “周家不计较杜衡波的流言骂名,这些年对杜若视如己出,做主她的婚事是应当的。如果对象是耿家的残疾,上流圈会怎样评价周家,周家的亲生女儿会嫁瘸子吗。”

  周夫人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她直勾勾盯着周宴晖,周宴晖也盯着她。

  好半晌,周夫人无动于衷,“你不是回公司开会吗?别耽误你的时间,司机送若儿。”

  是试探,亦是最后的让步。

  杜若必须在老宅多留半小时,招待好耿家,圆一圆尴尬的场面。

  “你上车。”

  杜若望着他。

  周宴晖握住车门扶手,手背青筋暴涨,起初只是一缕,两缕,在和周夫人无声的对峙中,他指骨开始泛白,发青。

  周淮康夫妇是绝对的权威。

  即使在权贵阶层,最活跃显赫的几大家族之中,也有极高的威望。

  周宴晖有自己的规划,有自己的生活,可涉及周家的利益,声誉,前途,他是服从的。

  二十九年融入骨血的子弟观念。

  不止他,享受了家族荣耀辉煌的二代,皆是如此。

  “你今天不对劲。”周夫人眼底风起云涌,“你和耿世清有仇,和耿家结过梁子?”

  “没仇,也没结梁子。”周宴晖冷声冷气,“单纯觉得杜若嫁耿世清,糟蹋了。”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人们打拼一辈子求之不得的,若儿唾手可得,什么是糟蹋?”周夫人呵斥杜若,“你是上车,是进屋?”

  她猛地一哆嗦。

  车门弹开,周宴晖一言不发,臂肘线条紧紧地撑着衬衫,鼓胀出褶皱。

  “上去。”

  周夫人不知是顾虑什么,还是思考什么,一时恍了神,周宴晖缓缓拉开车门,重复了一遍,“杜若,上去。”

  杜若浑身无力,四肢是虚浮的,她匆匆上车,暗自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周宴晖也弯腰上车,熟悉强势的味道入侵,她心口刚落地的巨石,又悬了起来。

  耿家也走出宅子。

  “周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车窗没关严,耿夫人满是疑惑,“若儿是不是没瞧上我家世清?”

  “怎会瞧不上?”周夫人安抚,“世清在席间给若儿夹菜,照顾体贴她,女人结婚图什么呢,不就是图男人知冷知热,有情有义的。”

  耿夫人根本不相信,这状况摆明了是没搁心上,敷衍了事,“小姑娘都喜欢高大帅气的,世清长相不出众,可结婚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是衣食住行,没有经济实力再帅有什么用?像周公子和叶公子财貌双全的,市里又有几个呢?若儿太天真了。”

  杜若攥着安全带,感受到周夫人探究愤怒的目光,头皮一阵阵冒寒气。

  她这八年乖巧懂事,从没忤逆过周淮康夫妇,包括那两次相亲,她不情不愿,也安安分分去见面了。

  唯独这次。

  耿世清先天残疾,加上周宴晖车里广播的新闻,放大了她的抵触。

  才害得周家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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