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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


  从地狱到天堂。

  这一天,大悲大喜。

  举行仪式的时候,她心死了大半。

  周宴晖接受耿世清的敬酒,她更是心如死灰。

  耿家是一座金丝笼,她嫁进去,和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等待她的,是在富丽堂皇的笼中渐渐枯萎,凋零至死。

  “我先带若儿去敬酒。”周宴晖拉门,“后续周家与耿家共同商议取消结婚的对外声明。”

  从包厢出来,周宴晖摸裤兜,咬出一支烟,直奔走廊尽头,倚着敞开的窗户点燃。

  对面是公共盥洗池,杜若跟上去,拧开水龙头,搓洗旗袍。

  耿先生一怒掀翻了餐桌,有菜汤溅在旗袍下摆,一滩黄黄的污渍。

  她挤出一抔洗手液,一边搓,一边瞧镜子。

  “你以前不抽烟。”

  周宴晖眼底是闪烁的火苗,火苗之下,是暗涌。

  “解除婚约的消息是过几天公开吗?”杜若小心翼翼试探。

  她怕夜长梦多,早日划清界限,早日解脱。

  男人阖目,仰起头,唇边是浓稠的雾。

  他瘾小,烟雾未深入鼻腔和肺,简单在口腔和喉咙滚一遭,便吐出。

  周宴晖不出声,她也不问了。

  一枝枝桃花在窗柩外肆意摇晃,风吹落花瓣在他肩头,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直接拂掉。

  五分钟,周宴晖熄灭了烟。

  越过她,原路返回。

  杜若望着他背影,走廊有多长,她望了有多久,“她们揭发耿世清,是你安排的吗?”

  他没回头,亦没答复。

  “你囚禁了胡生,逼他录制视频的。”她喊,“哥哥。”

  周宴晖止步。

  杜若上前,擦了擦他西服袖口沾染的烟灰。

  男人沉默注视她,圆润白腻的小手一点点为他擦干净,抻平整。

  他蹙眉,手臂一抬,抽离她。

  推开2号包厢的门。

  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他衣服的味道。

  他却像一阵风,消失在那扇门里。

  杜若一愣。

  “若儿,进屋呀!”门又打开,耿世清的大姐亲昵握住她的手,“世清腿疼,辛苦你招待客人了。”

  周宴晖正在给大姐夫敬酒,大姐夫和大姐同岁,四十出头,略弯下腰接他的酒。

  “你过来。”周宴晖叫她。

  杜若走进包厢。

  “妹妹饮不了酒,她敬,我当大哥的喝,诸位别挑理。”周宴晖说完,看了她一眼。

  她乖乖端起酒杯,“大姐,大姐夫...”

  “耿大小姐,温先生。”周宴晖引导她,“世清的大姐夫姓温。”

  大姐笑容一僵。

  宾客们也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用意。

  杜若按照他教的,又称呼了一遍。

  周宴晖扬下巴,示意二姐,“这位是耿二小姐,世清的二姐夫在国外,不方便赶回,来日有机会你们见一面,没机会是缘分未到。”

  “周公子,什么意思?”大姐茫然,“若儿和世清都订婚了,这么称呼太生疏了吧。”

  “耿大小姐今晚回娘家吗。”周宴晖所问非所答,“你回去一趟,一切真相大白。我让若儿这么称呼,自然有这么称呼的缘故。”

  大姐表情不太和善,没喝杜若的敬酒,匆匆去1号包厢。

  大姐夫倒是喝了,周宴晖也陪着喝了。

  二姐接到一通电话,慌慌张张离席。

  敬完了2号包厢,杜若跟着周宴晖去3号,宾客大多是熟人,周家、耿家算是同一圈子的,人脉有交集,周宴晖游刃有余应酬着,杜若挨个敬,他挨个喝,一轮敬下来,他呼吸不稳,脸也红了,眼睛迷离。

  杜若扶着他,分担一部分的重量。

  “哥哥,你行吗?”

  周宴晖低头,含了酒气的唇虚虚实实贴在她面颊,“行什么。”

  她胳膊夹住他腰,衬衫皱巴巴的,包裹着劲窄结实的腰骨,皮带触手生凉,冷得杜若一激灵。

  “周叔叔和周阿姨已经走了。”

  杜若一直盯着1号包厢的动静,周淮康夫妇刚离开,大姐和二姐架着耿世清紧随其后。

  徽园的后门停了一辆救护车。

  耿世清似乎受伤了。

  不晓得是自残,还是耿先生打的。

  周宴晖扯开衣领,脖颈和胸膛同样是一大片红晕。

  这副模样既懒散又野蛮。

  “刷牙了吗。”他音色沙哑。

  杜若明白他指什么,“耿世清没吻进来。”

  周宴晖靠着墙,打量她红唇。

  片刻,他拇指一蹭,露出她原本的唇色。

  浅浅的粉白。

  耿世清吻过的红唇格外碍眼。

  周宴晖支撑到送完宾客,才上车回周家。

  周淮康夫妇的车速度慢,这辆车速度快,差不多前后脚进家门。

  何姨欢天喜地在玄关迎接,“夫人高兴得昏头了,连订婚帖也丢了,幸好家里有备份,没耽误吉时吧?”

  订婚帖是另一名保姆送到徽园的,现场搞得一塌糊涂,何姨还不知情,走在后面的保姆朝她使眼色,警告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周淮康换了居家服,去书房。

  狠狠一摔门。

  周夫人一意孤行把杜若嫁给耿世清,导致了这场风波,周淮康显然对她极其不满。

  老宅的保姆佣人察觉出气氛不和睦,蹑手蹑脚干活儿,大气不敢喘。

  “若儿,你上楼。”周夫人命令,“宴晖留下。”

  她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耿家招惹了什么人?又是胡生,又是女人,商量好似的,冲着耿世清大喜日子来的。”

  “耿先生才五十多岁,在仕途平步青云,两个女儿女婿出类拔萃,必定是同僚的眼中钉,肉中刺。”

  周宴晖神色平静,斟了一杯解酒的浓茶递给周夫人,“耿世清劣迹斑斑,我虽然帮他封口了一次,但他本性难改,早晚会声名狼藉。如果继续联姻,万一哪天曝光,周家上上下下无法做人了。杜若终归是您抚养长大的,推她进火坑会被圈子议论耻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名誉也毁于一旦了。”

  他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所以我擅自做主,终结了这门亲事,希望母亲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周夫人瞥那杯茶,又瞥他,“若儿今天订婚,世清就闹丑闻了,是不是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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