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药里有寒水石
福安院。
“老太太，大姑娘来了。”丫鬟禀道。
佛堂里正念经的老太太敲木鱼的手一顿，瞥一眼李嬷嬷：“不是病了么，怎还到处乱跑？”
“回老太太话，方才奴婢去瞧时，大姑娘身上确实烫的厉害，奴婢也不知她怎会过来。”李嬷嬷也甚为疑惑，她这也才刚回到福安院向老太太禀明了情况，这大姑娘怎么后脚就跟着过来了。
老太太燃了柱香，插上香炉后才道：“可真病得那般厉害？”
“老太太，奴婢瞧着是挺厉害的，怕是起了热。”李嬷嬷扶了老太太走出佛堂，迎面就见大姑娘疾步走了来。
“祖母。”知微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脸上还带着红晕，漂亮的唇微微噘起，目光清亮含了依赖与委屈。
“怎不在院子里休息，病了还乱跑，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老太太假意责备，面上却是关怀备至。“今儿早晨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生病？”
知微一上前，李嬷嬷便退后两步，由着她扶了老太太，“祖母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就是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又想祖母了。”
老太太抬手摸了摸知微红彤彤的脸颊，果然触手极热，忙道：“怎还烫的这样厉害？快回屋去躺着，可别是受了寒起的热，你还这样大喇喇的出来，这万一又吹了风，病情加重可不得了。”
“我不回去。”知微难得任性的抱了老太太的手臂撒起娇来，极为依赖的模样仿佛初出蛋壳见到鸟妈妈的小鸟儿一样，“我就想跟祖母呆一块，祖母，您就依了我吧。”
“你这孩子！”老太太似拿她没办法，抬了食指点一点她额头，道：“得得得，祖母怕你了，就在祖母这边，不过还是要去床上躺着休息，不许再出来吹风。”
知微喜滋滋的咧嘴笑道：“嗯，祖母陪着知微好不好，有祖母陪着，知微便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呢。祖母，知微保证乖乖的，不会吵你。”
“行了，祖母都依你，只要你赶紧好起来，否则明儿去不了你外祖父家，可别跟祖母这儿哭鼻子。”老太太捏了知微鼻子一下，笑着道。
祖孙俩亲亲热热的进了内室，知微本想在老太太床边的脚踏边打地铺，老太太却阻止了，让她去床上躺着，又亲自替她盖妥锦被：“睡吧，祖母就在这儿陪你。”
知微从被子里伸出手，依恋的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吸了吸鼻子，孩子气的说道：“祖母哪儿也不要去哦。”
老太太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心软了软，慈爱的哄道：“祖母哪儿也不去。”
知微乖巧的冲她笑了笑，这才将手收回被子里，缓缓闭上眼睛。
老太太瞧着她，听她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绵长，正要起身，见李嬷嬷疾步走了进来，她忙瞧了眼睡着的知微，见她并未惊醒，这才一挑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便悄声走出去。
“什么事？”
李嬷嬷忙道：“大姑娘院子里的画蔷过来，说是何妈妈抓了药回来，想问姑娘在哪儿熬药。”
老太太思索了下，“这孩子醒过来怕也要到晚膳去了，若在她那院子里熬药，这一来一去怕药也凉了，影响了药效就不好了。你去吩咐一声，就叫她们来我院子里熬吧，我那药房也还够宽敞。”
知微这一觉果然一睡就睡到了晚膳时辰，老太太少不得又要留她吃饭，知微也不拒绝，生了病又刚睡醒的迷糊样子瞧的老太太笑不拢嘴，“你这小迷糊样哟，听说今儿一天没正经吃过饭，这脸上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你便这样不爱惜自个儿身体了？快起来喝药了。”
知微嘟着嘴撒娇，“祖母，我好像已经好了，我心里都不乱七八糟的跳了呢。”
“我摸摸。”老太太凑上去摸了摸知微的额头，触手温热，果然不烫手了。
知微得意的按着额头上老太太的手，道：“果然不烫了吧，祖母，那我可以不喝药了哦。”
“不行。”老太太断然道，横她一眼不再纵容，“病了就要吃药，不是小孩子了，怎还这样耍赖不肯吃药？”
“老太太，大姑娘怕是怕苦呢。”李嬷嬷打趣道。
“怕什么苦。”老太太又横了知微一眼，吩咐李嬷嬷道：“你与姜嬷嬷去药房取了药来，把我的也取来。祖母陪你喝药，总成了吧。不准耍小孩脾气，不喝药可不成！”
后面的话，自是对知微说的。
知微只好嘟着嘴，不甘愿的皱起眉，“可是药真的很苦嘛，那些年娘每天都要喝好多，可最后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老太太叹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让人备了蜜饯，不会苦的。”
说话间，李嬷嬷与姜嬷嬷一同回来了，身后跟了画蔷与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那俩丫鬟。姜嬷嬷与李嬷嬷手里的檀木托盘里都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散发着苦涩的药味儿。
知微忍不住捏了鼻子，又得了老太太一记白眼，惹得李嬷嬷与姜嬷嬷失笑出声。
“我的先放着，你们俩伺候大姑娘先喝药。”老太太决定监督知微喝药，便下了这命令。
两位嬷嬷应了是，姜嬷嬷端了药，李嬷嬷捧着装了蜜饯的碟子。知微似是自知逃不过去，便苦着脸从姜嬷嬷手里接过药碗，嘟嚷道：“嬷嬷，我自己来。”
说着仰头就是一口，还不及吞咽，脸色突变，“噗”一声，刚喝进嘴里的药就被她尽数喷了出来，毫无防备的姜嬷嬷被喷了一身，连李嬷嬷也没能幸免。
老太太沉了脸，呵斥道：“知微，不准胡闹！”
知微慌张道：“祖母，这药不对！”
“怎会不对？”老太太皱眉，半信半疑的问。
“这药里有寒水石，我喝得出来。祖母，我体质特殊，不能用这寒水石，小时有一次得了热证，大夫开的药方里便有寒水石，幸而量不大知微才得以捡回小命。因而知微对这寒水石的性味太过了解，我喝得出来，这药里就有寒水石。”知微瑟缩着，含泪急声说道。
一旁的画蔷惊呼道：“大姑娘，这不可能啊！大夫开那药方时，您明明与他说了，那寒水石是万万不能用的，这药里怎还会有？”
知微惊慌失措的爬到老太太身边，紧张地问：“祖母，怎么会这样？莫非有人要害我不成？这碗药我若真喝了下去，只怕……”
知微脸色发白，依着老太太不停发抖。
老太太低眉垂目，烛火沉默地映在她苍老的脸上，她的神色隐在阴影里，教人辨识不清。“李嬷嬷，你去请了吴大夫来。姜嬷嬷，你去带何妈妈过来，把老爷夫人也给我一并请了来。”
“祖母。”知微怯怯的依偎在老太太身侧，清亮的大眼里满是惊惶害怕：“真的有人要害知微么？”
“不怕，祖母在呢！”老太太搂着她，轻轻拍抚道，平静的神色接近幽冷。
孔绍卿与徐氏来的很快，掀了帘子进来，瞧见老太太搂着知微怜惜不已的模样，徐氏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笑模样，上前请了老太太安，便道：“知微也在祖母这儿呢。”
“娘，你们可用过膳了？”孔绍卿有些不解的瞧了眼老太太怀里恐惧不已的知微，关切询问道。
老太太却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只是搂了知微，冷哼一声，“在老婆子的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谁还吃得下饭？若非知微运气好，怕你们这会子也见不到她的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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