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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捆了再说


 这一晚在客栈躺下之后,葛馨宁不知怎的总是睡不安宁。

  到了后半夜,隔壁又响起了乱七八糟的琴声。

  这一次,葛馨宁却并没有十分愤怒,只是静静地坐了起来,靠在床边闭目听着。

  这琴弹得实在并不如何高明,在葛馨宁听来,至多只能勉强入耳而已。

  心平气和地听得久了,她居然也靠着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唰唰”的响声。

  葛馨宁心头一凛,清醒过来。

  侧耳细听时,她发现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这一惊非同小可。

  屋里的蜡烛早已燃尽,葛馨宁只得借着窗口照进来的微弱天光,悄悄地起身下了床。

  这时门闩“咚”地响了一声,竟有一大半已经滑脱了出去。

  葛馨宁再顾不得多想,忙放轻脚步疾走到门边,飞快地伸手按住了门闩的一端。

  这时她才来得及定睛细看,果见门缝里伸进一道利刃来,正试图将门闩拨开。

  葛馨宁吓得手足酸软、心头乱跳。

  她本能地想呼救,却不知道这店家靠不靠得住,一时不禁又迟疑了。

  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隔壁那个弹琴弹得乱七八糟的家伙。

  可是这会儿耳边已经没了琴声,想必是那个秦子产已经睡着了吧?

  那个可厌的家伙,平时总是添乱,关键时候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葛馨宁心里转得飞快,一边暗恨,一边惊恐,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钻出来。

  这时门缝里的利刃忽然被抽了回去,葛馨宁不敢松手,只得贴着门板站着。

  忽听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打不开。会不会是小娘皮动了手脚?”

  另一个声音立刻应道:“不至于。那丫头蠢得很,一路都不设防的。何况她的饭菜里面照例加了佐料,不可能醒过来的。”

  葛馨宁听见这个声音,不禁悚然一惊,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起来。

  何老伯?

  那个朴实而健谈的老车夫,竟是要害她的吗?

  他说她的饭菜里“照例”加了“佐料”,难道这一路上她精神不济,都是因为饭菜被何老伯动了手脚么?

  葛馨宁细细回想,这一路所有的饮食,确实都是何老伯准备的,他要动手脚,确实易如反掌!

  但她近来已经很少吃客栈的饭菜了。

  秦子产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厨艺不错,每次做了吃食,总要偷偷分一点给葛馨宁吃。盛情难却,葛馨宁实在无法拒绝。

  于是客栈的饭菜便吃得极少了,尤其是今晚,几道小菜她几乎是一筷未动,只喝了两口汤,便将剩下的倒进泔水桶里去了。

  莫非她这一路的疲惫困倦,都不是因为身子弱,而是因为一直吃着加了“佐料”的饭菜?

  葛馨宁越想越心惊。

  这时何老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再试一次,不行就撞开门进去算了!再往北都是穷乡僻壤,买主只喜欢粗壮结实能下地的,这种娇滴滴的货色卖不出好价钱!”

  先前那人立刻应道:“正是这话。这种货,在城里是宝,在乡下就是草,不能再往前走了。卢员外家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看多半有门,这次咱们可要大赚一笔!”

  何老伯“嘿嘿”地笑了一声,十分阴森可怖。

  葛馨宁只管死死地按住门闩,一动也不敢动,这时那柄利刃已重新伸了进来,熟练地往旁边一拨。葛馨宁一时不防,门闩几乎脱手。

  她心下发慌,下意识地伸手一夺,门闩“咚”地一声跌回了远处。

  这一下可就麻烦了。

  外面那人惊呼一声,立刻叫了起来:“里面有人!那妮子醒了!”

  “踹!”何老伯断喝一声。

  随后,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咣啷”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力踹开。

  葛馨宁站立不稳,整个人几乎被撞得横飞出去,踉踉跄跄地磕到了床头才停下来。

  这时房门已经洞开,葛馨宁惊恐地挣扎着爬起来,抬头便看到店掌柜的那张看似和善的脸上带着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而何老伯站在店掌柜的身后,双目低垂,看不清表情。

  “你们,想把我卖掉?”葛馨宁定了定神,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

  店掌柜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你听到了,我们也不必瞒你。这里的卢员外有心收你,只要你乖乖跟了他去,今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过——如果你不识好歹,可就没有人能救你了。”

  葛馨宁看向何老伯,神色平淡:“老伯这一路上跟我说的话,全都是骗人的么?莫非你并无儿孙,所以不怕伤阴骘?”

  何老伯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随即依旧挂上了略有些木讷的笑容:“姑娘,别怨我,我也是生活所迫。”

  葛馨宁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忙道:“你需要钱,这好办,你送我去见我夫君,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

  何老伯似乎有些犹豫,那掌柜的已冷笑道:“等你见了你男人,多半要把我们送官法办了吧?我们没那么蠢!卢员外出手一向阔绰,随便给点赏钱就够我们过一辈子的;就算不能卖给卢员外,卖给个寻常的庄稼汉子,至少也能赚两三年的花销,我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还要冒杀头的风险送你去那漠北战场上去?”

  葛馨宁掌心冒汗,面上却只装着云淡风轻:“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你们怎的这就怕了?你们几位如此煞费苦心地拐了我来卖,做的本来就是杀头的买卖,难道还怕死么?我夫君富可敌国,岂是什么炉员外灶员外之流可比?泼天富贵唾手可得,只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罢了。”

  “你……不是扯谎?”店掌柜咽了口唾沫,两眼放光地问。

  何老伯却跺了跺脚,急道:“我可不稀罕什么泼天富贵,我只要一家人衣食无忧就够了!那种掉脑袋的事,我可不做!钱掌柜,咱们这是卢员外定下了的生意,你可不能反悔,得罪了卢员外不是玩的!”

  店掌柜左手成拳,在右掌心中击了一下,沉声道:“正是这话,险些被这小娘皮哄了!少跟她废话,捆了再说!”

  “不许过来!”葛馨宁见利诱不成,心知今日无幸,只得竭力缩到床后,拔下簪子持在手中,瞪大眼睛看着二人,作出凛不可犯的架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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