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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9)


  才一天多的时间,她怎么会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她没有去找齐思贤吗?

  段御铖说,他是在斜阳巷北边的林子里捡到她的。

  那可不是去尚书府的方向!她去那边做什么?

  我百思不解,可此时不是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青黑色的唇,只觉自己身上的血似乎也已凝固了、结冰了。

  我怔了许久,经人提醒才回过神来,忙抱她回房,叫大夫来看。

  段御铖在一旁冷嘲热讽,我怒不可遏,下意识地伸手想掐他的脖子。

  随后恍悟。

  我似乎是有些疯了,怎么会动不动就想用蛮力杀人?那个女人的颈下,还有我的手指留下的青色痕迹!

  段御铖见了,对我更加鄙夷,我却已没有心思同他争执辩解。

  这时大夫来了,我便放下了心。

  这女人一向命大,我已习惯了她隔三差五给我来一场惊吓。

  可是大夫说出来的话,却让我一时有些难以回神。

  “元气已经耗尽”“只剩一个空壳子”,是什么意思?

油尽灯枯?

我只听到耳中“嗡嗡”乱响,细听之下却又什么声音都分辨不出。

  我只知道我不想被段御铖嘲笑,于是我若无其事地回了戏台边,依旧与那些官员们说笑。

  段御铖跟了过来,又开始说些疯疯癫癫的混账话。

  他的疯话,我一向是不在意的。

  但是这一次,他居然说,要我把那个女人送给他!

  我勃然大怒,等意识到他只是在说笑,已来不及收回。

  那混账家伙笑嘻嘻地看着我,神情一如既往地欠揍。

  他说:你现在这个样子,骗得了谁啊?

  我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

  被人窥破心事的窘迫盖过了我的理智,我冲口而出:“随你处置就是。”

  不出意料,他狠狠地臭骂了我一顿。

  一转身,他却又闯进了卧房,煞有介事地要带那个女人走。

  我跟了进去,恰看见那女人含笑应声:“好啊。”

  小丫头们吓得跪了一地,那女人却一派坦然。

  我靠着柱子站定,苦笑连连。

  又不是第一天看清这个女人,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酸苦呢?

  我知道段御铖在看我笑话,所以只得故作大方,放他们走路。

  我只当这是一场闹剧,谁知段御铖竟果真在外面备下了轿子!

  他是真的要接这个女人走?

  我再也没法子假装漫不经心。

  段御铖这个人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什么荒唐的事情没有做过?我虽不信他是认真的,可是万一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也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眼看段御铖毫不避讳地俯下身去,竟要抱她起身,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拦在了前面。

  “她生过孩子,你也要吗?”

  我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很多事情都会脱离我的掌控,可我还是不得不说。

  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来阻止他了!

  段御铖果然十分惊愕。

  可他竟不肯放弃那个女人,反厚颜无耻地要我把孩子一起送给他!

  世上怎会有这样胡闹的人!

  我恨得咬牙切齿,他却始终嬉皮笑脸,缠着我闹着要见那孩子。

  我已彻底没了主意。

  不,还有一个办法。

  虽然很卑鄙,却很有效。

  我对那女人说,如果她要走,我便杀了那孩子。

  段御铖自然是气得跳脚。我看到他二人变色的脸,心里顿觉舒畅许多。

  可是下一刻,我便看到了那家伙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顿悟,可是已经迟了。

  那家伙竟大叫大嚷地冲了出去,说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儿子。

  我明知他不会说出去,却还是止不住心乱。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关心则乱。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底线?我对她的容忍,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是绝不可能再放她走的了。

  这一次,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哪怕说我自私也好,总之今后,这个女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屋子里!

  我的胸中激荡着一股怒气,冲刷着我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理智。

  我看到那女人眼中的慌乱和惊恐,心中更觉畅意。

  我扯落了她的衣衫,尽我所能地抓咬着她单薄的身子。

  她的臂上竟然有伤,而且伤势不轻。

  我有些诧异,但她既然不说,我也无心多问。

  我只是残忍地欣赏着她惊恐绝望的神情,粗暴地掠夺着她身上残存不多的温暖。

  她终是放弃了挣扎,我并没有怜惜。

  成亲半年有余,我对她的容忍已经到了尽头。

  她是我的妻,我该得到的,已经忍了这么久,难道还要遥遥无期地忍下去?

  既然注定得不到她的心,我总该得到她的人再说!

  我终是占有了她。

  她的身子虽瘦弱,却极温软娇美,令人心醉。

  这样的身体,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吧?难怪……

  我正带着恨意撕咬,忽觉腰下一痛,竟是她格开了我。

  她竟敢?!

  我怒不可遏。

  可她此时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她死死地盯着我,嘶声喊道:“是你!”

  是我?什么是我?

  我不解。

  此时我也不愿意费心去思考她在说些什么。未能得到满足的欲望正叫嚣着,驱使着我依旧禁锢住她。

  可她竟而胆大包天,再一次阻住了我。

  她说:“三月三那夜,是你!”

  “三月三”这个日子,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照亮了我的夜空。

  我的理智迅速回拢。

  三月三……

  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日子?

  我忽然开始慌乱。

  她的质问、她的斥责,她的怒骂,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这个日子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奇怪的话,语焉不详,并不连贯。

  可我却从中听出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反复斟酌、反复推敲、反复猜测,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意识到她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那夜的女人,是她?

  可是……

  我反反复复思量了许久,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可是,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通!

  我惊愕地看着她,她嘲讽地看着我。

  我忽然发觉自己很可笑。

  她从未跟过那小傻子,更没有跟别的什么人纠缠不清……

  我恨了几乎整整一年的那个人,竟然是我自己?

  我呆呆地靠坐在床角,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很显然,她也被这个答案惊住了。

  我与她相对无言,忽觉命运之诡谲,简直令人无所适从。

  许久之后,我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彻底恢复了清明。

  既然她并没有与旁人,那孩子……

  那是我和她的孩子!

  我竟然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因为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嫉妒之心,把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害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看着她请冷冷的眼睛,我忽然感到无地自容。

  如果当初我不是妄下结论,如果我肯再细心一些,如果我肯选择信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从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的我,忽然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一个词,叫做“悔不当初”。

  因为我的武断,事情已经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可是都已经迟了。

  她或许不是没有喜欢过我的,可那是过去的事了;我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同她修好,可是我都错过了;我知道了她的刚烈果决,知道了她臂上那道伤痕的来历,可她已不会接受我的抚慰了。

  错过了的,还能弥补吗?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的心意,可是她只肯给我一个嘲讽的眼神。

  或许不只是嘲讽,还有鄙夷、不屑、厌恶、憎恨……

  曾几何时,我正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此时易地而处,我才知道当初她的心里是何种滋味。

  锥心刺骨,无地自容。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不肯说?

  我一面质问她,一面嘲讽我自己。

  我何曾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事情一开始,我便先入为主地给她定了罪,此后不管出现什么事,我都先把她往最不堪的方向猜想……

  高傲如她,又怎么可能会向我乞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的心里,悲喜交集。

  我想求她原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是此时,只要能在她的身边多停留片刻,于我都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她却冷冷地对我说:“你出去吧。”

  我的心里,霎时冰凉。

  她终是厌了我的。

  从前我对她存着误会的时候,她或许会有几分不甘心。如今她的冤屈已经洗清,她便再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了吧?

  她的心事,如今是可以放下了。可是我的心事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可是这件事,如何能放下?

我对生活所有的希望,都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可是此时的她,可还肯施舍给我一点温暖?

她扯了扯被角,盖住自己的身子,缩到了墙角。

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彻底厌了、倦了,一刻也不愿同我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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