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忆往日又掀波澜
收回目送着杨森远去的视线,林轩对着一旁悄悄到来的无情问道。
“你觉得这位杨通判怎么样?”
说着也是转过身来,推着无情的轮椅向一旁的垂柳下走去。
也就一边走着,一边听到无情的回答,“答非所问,试探中意有所指,他身上绝对有问题。”
林轩也是很少从无情这边询问对他人的看法,如今见她竟是对这位杨大人给出如此低的评价,也是眉头轻挑问道:“怎么,三言两语间你竟看出这么多,果然是个捕头的好苗子。”
说着,还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伸手要去拍无情的肩膀。
倒是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无情给伸手打掉,冷眸回转,说道:“小女子自是比不上林统领的,可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却也还是看得清。就不劳林统领在这捧杀了。”
一阵笑闹过后,林轩也是收回心思,神色从容地说道:“进苏州城之前,诸葛先生已将这苏州官员都大致讲与我听过,其中自然也包含这位通判大人。”
“算来自神宗朝入仕,到如今也有将近二十载,这位杨大人的仕途也当真说得上是坎坷。”
随手折下一根柳枝,递到无情手中把玩,继续接道:“先是以进士及第举颍川县令,三年考评皆是甲上,一时之间,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话说你可知那位东坡先生?”
正说着杨森之事,林轩却突然话题一转,问向低头一直把玩着柳枝的无情。
听到林轩的询问,无情不假思索的回道:“可是那一门三英才,双子同登科的河北苏家大郎?”
见无情这般熟稔,林轩也是略感惊诧地问道:“正是那位苏大人,不过你怎么这么熟悉。”
无情听后,一脸笑意的回道:“东坡先生大才我倾慕已久,我幼时曾得缘见过他几次,我父亲同他交好,也说得上是累世论交好友。”
说到自己的父亲,无情的情绪又是忍不住低落下来,好在还记得眼前有事情要问,这才迅速调整过来。
“既然如此,想来你应该对他的经历有所耳闻。”听到无情的解释,林轩也是点了点头,索性不再纠结,继续问道。
无情闻言轻叹了口气,揉搓着手中柳枝说道:“东坡公仕途不顺,一再遭受贬谪,说到底无非还是被搅进了新旧党争的漩涡中。说来也是可笑,新旧党无论哪方掌权,都免不了有忠直大臣受到牵连。”
似乎是被手中的柳枝乱了心思,无情有些烦闷地随手抛出,转而皱眉问林轩道:“你的意思是,这位杨大人也……”
看到无情的小动作,林轩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党派之争自古如此。
深究起来,又能有几个被迫害的人,是真正属于党派中的呢。
大多是像东坡先生般,糊里糊涂的就在仕途之上,一路行远。
可如今林轩人微言轻,也没办法改变什么。所幸听到无情的询问,便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位杨通判早年在河北为官时,曾得司马先生赏识,身上早已被打下旧党的烙印。”
“当年因为先帝推行新法,司马先生深觉抱负难以施展,也就脱离京城十五年。”
“没想到的是,变故就发生在司马先生离开之后。这位杨通判不知用上了何种手段,竟是生生地消去了身上的旧党印记,娶了一位新党大臣的侄女。从此摇身一变直接倒成了新党中人,一时之间也是朝堂之中颇得瞩目。”
说罢,就感受到了无情怀疑的目光,旋即听到无情发问。“难道那位把侄女许给他的大臣,就是……”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林轩却是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杨通判的舅丈人,就是如今使团中的章惇章大人。”
看到无情脸上显现出的不解之色,林轩伸手替她掸下几朵柳絮,一脸平静的说道:“是不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来也不怪无情这般怀疑,实在是使团进入苏州之后,这两位本应算得上是至亲的人,却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反而彼此之间还显着疏离冷漠。
无情之前还感疑惑,按常理推断,这章惇大人如今可是颇得圣上青眼。
又是新党之中肱股之臣,寻常朝公巴结亲近还来不及,怎的还会有故意疏离之人。
初时还以为这位杨通判性情高洁,不愿惹人闲话。
可一段路途相送之后,无情却发现他却对林轩等其他朝臣亲近有加,根本就不是之前猜想的那种人。
是以方才林轩给出了一个引子,她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是章惇同杨森有关。
但现在听到林轩的肯定,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正思索着杨森的种种行为,那边林轩已经向她解释了起来。
“本来杨森夫妻刚刚成亲的几年间,彼此之间关系也确实亲密。”
“那杨森父亲去得早,入朝之后也对章大人显露出孺慕之情,一时之间舅甥之情,倒是尤胜父子。”
“变故发生在杨夫人去世之后。那杨夫人本就身子薄弱,据传幼时曾落入水中伤了根基,嫁入杨府之后虽然夫妻恩爱,但终究是挨不过早年的亏空。在生下一女之后便撒手人寰。”
“随后便是杨森同新党决裂的开始,当年我不过七八岁,很多事情也不太清楚。可就我之后查到的情况来看,杨森的背叛无疑是给新党当头一棒。”
“在蔡京等一众奸臣的谋划下,大批新党人士被迫害贬官,更有数位大员因此被发配岭南。又正值先帝崩逝,陛下继位之初,朝堂大受震荡。可以说是杨森一个人就搅乱了整个大宋朝堂。”
“但这一切的根源,我却是直到今日也没弄清楚。当初我几次问义父,他也说是难以知晓其中细节。我也就渐渐把它抛到了脑后,却是没有想到竟会在今日被重新提起。”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见无情也在独自思索,林轩也不搅扰,就靠在无情的轮椅后看着泛起层层涟漪的太湖水,兀自走着神。
“可照你这般说,这杨森也算是对旧党有大功之人,可这十多年下来怎么会才做到苏州通判?”
听到无情的疑问,林轩回过神来,随即也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说道:“这就是更为奇怪的所在,这杨森当年重投旧党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从此平步青云。”
“却不成想不到五日,他便被蔡京借故远贬均州,自此之后便开始了十余年的漂泊仕途。说来这苏州通判之位,也是他两年前才得到的,算来竟是这十多年的第一次升迁。”
林轩所说当然都是实话,其实当初他就曾私自调查过这桩朝野奇闻,可多方查询却终不得线索,但隐约中也是探到这其中同蔡京有着莫大关联。
当时蔡京权势通天,林轩也不便过早地打草惊蛇,是以主动放弃了追查,说来心中还颇有遗憾。
如今蔡京已死,旧党势力逐渐消退,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林轩又怎能视而不见。
更不用说,使团这次来到苏州,本就是奉皇帝诏令。
而且虽然现在并没有证据,但冥冥中,林轩却总是感觉这苏州,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干净。
就如同这碧波荡漾的太湖水一般,虽然湖面波澜不惊,但谁人都不清楚内里究竟发生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般想着,林轩已经来到湖边。撩起衣袍蹲下身子,俯身捧起一汪清澈的湖水,静静凝视着。
俄而又倾洒在岸边的一株月季上,湿润的土地却是丝毫没有拒绝突如其来的湖水。
即使地面已经尽数被浸润,仍是在几息之间,就把洒下的湖水尽数吞没。
叫一旁的林轩看后,不禁暗自皱眉,心下却是思索不停,打算着苏州之事。
纵使相隔近千里,林轩也是并未发现这苏州的夜,同远方的京城有何不同。
一样的灯火通明、一样的游人如织,甚至是一样的……藏污纳垢。
秦知州安设的晚宴,正承了这水乡的美名,架在了太湖之上的巨大画舫里。
其实当日被安家死士偷袭之后,八王爷已经对水产生了些许的畏惧。不过如今安家已灭,何况又是老友相邀不便推辞。
因此即便是感觉些许别扭,他仍是满面笑容的踏上了画舫。
众人今日所上的画舫,乃是苏州城中最为华贵的一只。其中丝绸帷幕,金器玉坠装饰各处更是不必详述。
饶是以八王爷的皇室之尊,在汴梁城中见惯了奢华富贵,今日初见这江南画舫,也是忍不住开口赞叹。
“世人皆说江南之地富庶流脂,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说话间众人已然是各自落座。今日宴首之人,自然就是身领皇命的八王爷,与其同居高位的,便是随同使团一齐返回大理的鄯善侯高升泰。
下边陪坐之人,左侧是使团中随行臣公,如诸葛正我、章惇等人尽在其中。
右侧则是这苏州本地官员,一时之间,这偌大的画舫之中倒是也坐得满满当当,一眼看去,宾主尽欢之态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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