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暮春时节, 道路两旁都是嫩绿的颜色,百姓们结队踏青,在柳堤边惬意谈天, 好似全然已经忘记一月前的那场人心惶惶的水患。
顾霖已经出了月子,身子恢复得极好,可陆熠仍旧小心翼翼, 不敢有丝毫懈怠,外表看似不起眼的马车内, 暖炉绒毯一应俱全,唯恐回京路上母子二人会受累受寒。
龙晶不知从哪里听说顾霖即将离开, 一大早候在榴园门口想见女恩人最后一面。顾霖听得紫雷禀报时,悄悄将人引到了马车前。
她素手撩开车帘一角, 露出半张白皙娇嫩的脸, 歉然笑道:“龙大娘勿怪,我刚出月子不宜见风, 只得在马车内与你相见。”
龙大娘年过半百, 也生过孩子, 连忙点头应是:“沈夫人莫要跟我这个老太婆客气, 妇人刚出月子是不能抛头露面,夫人愿意见我一面,已经是我老太婆祖上积德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位沈夫人的来历, 可冥冥之中觉得其后背景恐怕不容小觑, 是以态度更加恭敬。
顾霖微笑,从袖中拿出一块质地极好的玉佩递过去:“我与大娘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 又被大娘的侠义心肠感动, 临行前赠这块玉佩给大娘做个纪念。”
龙大娘简直受宠若惊, 见马车内伸出一只白皙如瓷的玉手,嫩葱似的手指勾着块水绿色的玉佩,连忙上前接过,珍重地揣在手中。
她生于粗野,并没有见过多少好东西,可这块玉佩的水色一看就不是凡品,足见沈夫人对自己的尊重,龙晶眼眶有些湿润,不禁哽咽道:“夫人对清灵县的百姓有大恩,现在水患灾祸已除,夫人就立刻要走,大娘我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娘不必介怀。”顾霖声音细细的,透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如果有缘,一定会再见的。大娘珍重。”
说着,她最后朝龙大娘露出一抹笑容,放下了帘子。
龙大娘揣着玉佩,暗自伤神了会儿,心中也知道再好的交情也会迟早分离的道理,便用袖口抹掉眼角的泪痕,随着紫雷退下了。
森园门口又重新归于平静。
一截玄色的衣角藏在门内,此时见马车前的人被带离,男人抿着薄唇,问身边的徐答:“她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对待龙大娘这种萍水相逢的妇人都可以做到赠玉处之,何时才能对我笑一笑呢。”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虽然没指名道姓,可指的是谁昭然若揭,听得徐答脑壳又疼起来。他偷偷觑一眼身侧的主子,决定装聋作哑、咬紧了牙关不吭声。
陆熠也没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观察四周一切如常,抬脚往前方的马车行去。
刚一撩开车帘,车内的暖气扑到面上,升腾出一股热意。男人轻轻舒一口气,这马车内的温度应当不会让霖霖和孩子受寒了。
他正要踩着横板进入马车,顾霖淡漠又戒备的声音落入耳中:“陆世子来做什么?”
陆熠莫名:“这一路,我们需同乘一辆马车。”
闻言,顾霖的脸色便沉了下去,瞥过眼抗拒道:“这马车狭小,坐不下两个人,陆世子还是乘其他的马车吧。况且,一路上孩子需要哺乳,世子在场不太方便。”
面对对方灼灼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耳边就浮现出了抹绯红色,衬得那只小巧圆润的耳垂更加可爱娇憨。
这马车外头看着其貌不扬,可马车内宽敞无比,坐下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哪里狭窄了?陆熠脚下的动作顿住,看着那只靠近他一侧的绯红色的耳垂,劝道:“清灵县距离京都太远,若我与你们同乘,可以尽可能地护你们母子平安。”
三庆山上的疑点还没查清,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他无法放心这一路让母子二人脱离自己的视线。
可顾霖全然未知这隐藏的危机,以为陆熠是想趁机赖在马车内,心中浮起了恼怒,坚持拒绝:“清灵县的灾患已除,突厥人也被尽数收押,还会有什么危险?我只想与孩子呆在一处,陆世子还是坐其他的马车吧。”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往男人的方向看一眼,也就没有看到对方眼眸里的落寞与受伤。余光中见身侧的男人依旧未动,顾霖的语气更加疏离:“若陆世子执意要坐这辆马车,我与孩子另乘一辆便是。”
说着,她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起身就要离开。
一双强劲的长臂横在了她的面前,陆熠剑眉皱紧,想再劝几句,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妥协道:“你身子弱这马车里的东西都是特意准备的,既如此我另乘一辆就好。马车外我会加派隐卫护你们母子周全,徐答也指派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他。”
男人说完,像是怕她拒绝似的,飞快放下了车帘退了出去。
紫雷和徐答都是行事果决利落的人,很快就将榴园、森园打点干净。马车粼粼而行,行至清灵县城郊时,接上了早已等候着的沈安,便重新启程往京都方向赶去。
为了稳妥起见,陆熠这次没有再走水路,而是择远选择了更为安全的陆路。江南多美景,路上婉转莺啼、鸟语花香,让人望之心旷神怡。
行了一日一夜,江南的水色景物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荒草地带。这是南北交接之处,人烟稀少,前行更需小心。
徐答警惕地望向四周,举目望见的都是参差不齐的杂草,已经长到了一人高,如果想要在里面藏人,很难让人发现。
他朝紫雷示意一眼,暗示对方提高戒备,得到对方同样肯定的回应后,装作无事发生般地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蓝溪骑着一匹红棕色的战马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悠闲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感慨道:“这地方不错,杂草多是多了点,但胜在地面广而平,比江南弯弯绕绕几步就是水的地貌好多了。”
徐答策马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搭讪道:“没想到蓝溪姑娘一介女儿身,倒喜欢北方广阔的平原。”
他总以为身为女子,应当都会喜欢小桥流水般的温柔小景,从前在定国公府,他就不止一次听灵月说起对江南烟雨的向往。
倒是这位武艺颇高的蓝溪姑娘,处处透着不同。
“怎么,你瞧不上女子?”蓝溪一向不喜徐答,听罢就扬起下巴,将嘴里的稻草吐掉,语气不善道,“哪个人规定的女子不能喜欢北方平原?本姑娘偏偏就喜欢,怎么着?”
徐答不过是随意搭讪一句,就被蓝溪呛了声,只好摸鼻子赔罪:“是,是,蓝溪姑娘是女中豪杰,与普通的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一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蓝溪的脸色舒缓了些,将目光挪到远处朦胧的高山上:“要是哪天能上战场厮杀一回就好了,也省的空学了一身本事没处……”
话没说完,旁边纷乱而长的一人高的草丛里,忽然“嗖嗖嗖”放出了好几支冷箭,直往车队中的三辆马车而去。
徐答带领的隐卫率先反应过来,大喊着御敌:“有刺客,隐卫营戒备!”
紧跟着,紫雷也闪身护在顾霖马车前,冷声道:“所有死士听令,守在小主人马车前,不得离开一步。”
霎时间,藏在暗处的隐卫与死士统统现身,将路上被袭的三辆马车护得严严实实。
冷箭还是如雨而下,不少守卫已经负伤,被拖着到后方休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徐答与紫雷分守两处,将顾霖的马车重重围住,确保没有一支箭能够靠近。
抵挡了一会儿,对方丝毫没有歇战的意思,受到箭伤的守卫却越来越多,徐答咬着牙抵抗,将跃跃欲试想要冲进杂草丛中的蓝溪扯回马车后方,道:“前面危险,不可贸然进入。”
蓝溪缩缩脖子,抱着剑挥落迎面袭来的箭,不服气道:“眼下局势不容乐观,我们太被动了!在死士中,人人夸我武功好,就算进去了也有把握保全自己!”
徐答不置可否,将人摁在马车壁边,嘱咐了一句“护好这里”就急匆匆飞身往外。
不知谁在后头喊了一句,声音凄厉痛楚:“这……这箭上淬了毒!”
立刻又有几名死士惊呼起来,痛得在地上打滚,场面一度混乱。
紫雷一边抵挡,一边分神去看受伤倒地的兄弟,眼眶通红,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杀千刀的,看老子这次不弄死你们!”
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方藏在暗处,箭上又有毒,只会把他们耗死,只有先发制人才有胜的希望。
“徐答,怎么办?”紫雷大喊一声,显然已经忍到极限。但凡徐答回一句“冲”,他立刻就可以孤身冲入一人高的草丛中拼命。
徐答自然听到了紫雷近乎癫狂的大吼,正思考下一步如何,前头马车内,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飞身而出,手中的沉金剑犹如游龙走蛇,空中强势袭来的箭雨被与剑相触,竟都调转方向往草丛中射去。
下一刻,草丛中就传来几声哀嚎,那一片藏匿处的箭矢明显少了下来。
陆熠飞身落到顾霖马车一侧,隔着马车壁安慰:“霖霖,不要怕,安心等在马车内,我一定护你们母子周全。”
没等里头的人回应,他转身打落不停飞来的箭,再抬头时,凤眸中狠戾乍现,又恢复成了那个在北疆战场上运筹帷幄、嗜杀无情的镇国大将军。他手中握着闪着杀气的沉金剑,冷着声:“徐答去护着沈安,这里有我。”
徐答见到主子的模样,心中一定,立刻拱手抱拳往沈安的马车冲去。
紫雷在不远处也见到了陆世子飞身而出的模样,不知为何也是心中一定,边抵挡边等着对方的吩咐。
即使他并非隶属陆熠,但此时此刻,他却十分期待陆熠能够指挥自己,把控全局,好似这受袭的场面,有了陆熠坐镇才有转机。
陆熠一直守在母子二人的马车前,将所有迎面射来的箭矢都统统反击回去,眸光一转就见到杂草丛旁边被堆着的一摞摞枯草,看着像是农户前来开荒割下的杂草,还没来得及搬回家中。
他脑中迅速有了打算,闪身到紫雷身侧迅速低语几句,又极快地撤回了原处。
紫雷会意,掐着时机且战且退,从草丛不起眼的另一侧摸了过去。
很快,那些干枯的杂草被点燃,火光顺着风势迅速蔓延,将尚且碧绿的杂草也点燃。紫雷又觉得不够,命死士搬来生火备用的火油,一桶一桶地全泼洒在草丛堆里。
龟缩在草丛内的弓箭手渐渐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不住地哀嚎起来。
陆熠长剑一挥,沉声下令:“隐卫营听令,冲!”
大量的隐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草丛中,将藏在里头被烧得面容脏污的弓箭手揪了出来。
一人高的茂密草丛中瞬间化为火海,哀嚎声越来越响,最后变作惊恐的呼喊:“撤,撤!老大说了,撤退!”
草丛内的刺客见势不妙,已经混乱不堪,纷纷丢弃弓箭从后方撤退。
隐卫抓了许多来不及撤退逃亡的,将人都押在风沙滚滚的空地上,又从那些人的身上搜出箭上的解药给受伤的兄弟们敷上。
自此,一场刺杀堪堪收尾,辽阔的平原边郊又恢复平静。
紫雷手下的死士人数不过百名,都是出生入死跟随于小主人,刺客已退,他心急如焚地清点着死士的人数,索性并无人因此丧命,受了箭伤的拿到隐卫送过来的解药也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他在徐答肩膀上锤了一拳,豪气道:“这次多亏你们!”
扪心自问,死士武功虽高,也不怕死,但论计谋御敌,还是训练有素的隐卫更胜一筹,要不是这次有隐卫从旁护着,有陆将军临危不乱地指挥,这帮刺客怕是要将死士都吞干净了。
徐答挑眉,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客气,客气。”
他目光在世子夫人的马车旁扫了一圈,忽然脸色不大对:“紫雷兄,蓝溪姑娘在哪里?”
“蓝溪?她不是一直守在小主人的马车旁?”紫雷一脸莫名,伸手往一处指过去,却见那儿空空如也,哪里有蓝溪的影子。
“不好!”徐答脸上血色褪尽,转身猛扎进火光熊熊的杂草丛中。
草丛里已经火光冲天,里面都是被烧焦的尸体,徐答猛冲进去异常凶险,紫雷在外头等了会儿,眼见得里面一点动静都无,正拿着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准备冲进去救人。
身后的一名隐卫叫起来:“徐大人出来了!”
只见在两尺外的一处草丛出口,徐答浑身带着火星子,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劲装姑娘,一瘸一拐地奋力冲了出来。
“徐兄,你觉得如何?”紫雷见状,立刻扔掉水桶,飞奔到两人身前,伸手欲接过昏迷的蓝溪,“你也受伤了,将蓝溪给我吧。”
“无妨,我应付得来。”徐答身子飞快的往侧面一避,咬着牙往前走,“蓝溪姑娘身上并无伤痕,只是被毒烟熏晕过去,劳烦紫雷兄将随行的大夫请来。”
紫雷双手接了个空,转身看着对方抱着他的下属一瘸一拐地走远,平原沙风吹过,将两人的衣衫下摆吹起纠缠在一处。
他忽然笑了声,招手将附近的死士叫过来:“去,把刘大夫请来!”
……
战地残骸清点完毕,草丛中的大火也尽数扑灭,陆熠催动轻功环视四周一圈,确保再无刺客埋伏,方折回顾霖的马车旁伸手撩开了车帘。
马车隔音不好,顾霖早在被袭时就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危机虽然解除,仍旧免不了一脸惊惧。
见外头忽然有一双手撩开车帘,她肩膀下意识往后一缩,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双眸更是戒备地望着来人。
直到陆熠熟悉俊毅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她心中才松了口气,颤着声:“外面……如……如何了?”
刚才在车内,刀光剑影,到处都是箭雨射来的声音,要不是男人的那一句“不要怕”让她稍稍安心,顾霖恐怕会抱着孩子崩溃大哭。
陆熠见她面上都是惊惧害怕,心里也是一阵抽疼,顾不得胸口剧烈的疼,他翻身跳上车,坐在了顾霖的身侧,轻声道:“别怕,刺客都被击退,不会再有危险了。”
他抬手将一旁的车窗帘子掀开一角,引她去看:“你看,死士和隐卫都已经集结完毕,受伤的已经安置好了。这里地处偏僻,为保险起见,休整片刻就要上路。”
顾霖心中稍定,点点头:“有没有查出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突厥。可突厥奸细早就在清灵县尽数收押,提前秘密运送到京都审问,又怎么会在他们回京途中埋伏?
“对方在暗,来势汹汹,尚未留下能够证明身份的线索。”陆熠眸中透着阴鸷,“不过你放心,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路途,我会与你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护你们母子周全。”
生怕顾霖再拒绝,男人垂眸将视线落到了襁褓中安睡着的孩子身上:“霖霖,就当是为了孩子的安全,可以吗?”
扯到孩子,顾霖到嘴边的拒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她默默坐得离男人远了一些,最终点了头。
其实陆熠说的没错,他身为北疆战神,这一路万一再有刺客伏击,呆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
就当为了孩子吧……
她咬紧唇瓣说服着自己。
“霖儿,霖儿你有没有受伤?”
马车外,忽然又传来了几声焦急的询问声,顾霖听出是沈安的声音,忙撩开车窗的帘子。
沈安仓皇惊慌的脸露在窗外,发冠松动,衣襟散乱,看着狼狈又滑稽,显然是大惊之后匆忙从马车内爬出来的。
顾霖皱眉看向身后的陆熠:“沈家哥哥刚才……”
陆熠一脸无辜:“刚才我飞身而出指挥车队御敌,特地命徐答护住沈安的马车。”
一个文臣,在遇到险境时如此惊慌失措,他又能说什么?
刚才混乱之中,她的确听到陆熠派徐答看顾沈安的命令……顾霖扭过头,重新看向沈安,向对方投以安心的笑:“沈家哥哥不用担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刚才遇刺太过危险,保不准有下一次,沈家哥哥还是尽快回马车吧。”
沈安见到心上人安好,松了口气,脚下却没挪动,他嗫嚅了会儿,道:“这一路实在危险,我放心不下,要不……要不我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吧,万一有个意外,也好护住你和孩子。”
话音刚落,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冷嗤:“呵!”
沈安脸色一变,这才从狭窄的车窗里,看到顾霖身后坐着的人。陆熠的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那双眸子隐在帘后,深邃得可怕,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幽深的眼底里流露着毫不遮掩的轻视与讥讽,仿佛在嘲笑他刚才话语中的荒谬。
他脸上一热,羞惭的感觉陡然强烈,硬撑着反问:“陆世子笑什么?”
陆熠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沈大人护住自己就不错了,就别想着护着别人的妻子和孩子了。”
这话简直就是羞辱,沈安被气的发抖,碍着顾霖在面前不好失了风度,扭头问顾霖:“霖儿,你……你愿意吗?”
陆熠简直受不了沈安的不自量力,酸味激得他胸口憋闷,还要开口刺沈安几句,被顾霖伸手往后一推,硬生生止住了话。
顾霖冲沈安笑着摇头,温声道:“沈安哥哥的心意我明白,只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车,实在不合适。”
沈安眼中期盼的光芒瞬间消沉下去,连说了好几声“好”,失魂落魄地走了。
顾霖重新将车窗的帘子放下,遮住了外头残败的景象,再回头想要为沈安打抱不平几句,却见到陆熠高大的身子靠在马车壁上,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处,那修长的指间正渗出丝丝暗红的血,将玄色的袍子染得更加浓黑。
见到顾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扯了扯锋利的薄唇,声音飘忽道:“霖霖,我旧伤裂了,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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