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1章 沉重的爱

幸好我爸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扑过去，接住了从房上掉下来的小宝儿。

小宝儿似乎是晕倒了，一直不醒。

我爸把小宝儿抱进了屋里，放在床上。郭老爷也随着我们一起进了屋，坐在了小宝儿的床头，用自己的手不断的抚摸着小宝儿的头顶，嘴巴里一直念着咒语，刚开始小宝儿一直在痛哭的扭动身体，但是不大一会儿，小宝儿出了一身汗之后，就慢慢的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从痛苦转变成了平静。

再看郭老爷，已然是满头大汗。

“去，把刚才那几个五帝钱给我找来。”郭老爷吩咐道。

我扭头先去了厢房，用温热的水洗了一条毛巾，然后拧干。我拿着毛巾进屋，先给郭老爷擦了擦头上的汗，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手里。然后出了屋去找那几枚铜钱。

我们仨人打着手电找了好一会儿，才把五枚铜钱都找到。

我把铜钱交到了郭老爷手里，郭老爷让我找个干净的碗，倒一点开水回来。他把那几枚铜钱放在水里烫了一下。然后用筷子把那几枚铜钱又扒拉出来。

“这水，晾凉了给小宝儿灌进去。这钱儿，串起来，挂你们家屋门口。”然后郭老爷又回头看了看我，拽着我的手说：“别害怕，那东西伤不了你们。”

“那是个什么？”我问。

“脏东西。你们带回来的。”郭老爷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时候我看见他的胳膊一直抖个不停。看样子是十分的虚弱。

郭老爷指着我妈说：“你，去，买三张白纸，三张黄纸，晚上12点的时候，去路口，向着西北角烧了，送她走！”说完郭老爷就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看着他全身颤抖的样子，我抱住他的腰，立刻就哭了起来，心疼死了。郭老爷在某种意义上比我的亲爷爷还亲。

“好！郭老爷子你先歇会儿，您别着急，我一会儿开车送您回医院。”我爸也按着郭老爷，让他再休息一下。我妈赶紧跑出去，去小卖部买纸去了。

我趴在郭老爷怀里伤心的哭。郭老爷拍了拍我的后背：“丫头，没事儿，郭老爷死不了呢。就是老了，虚了。”

“这次怎么找到小宝儿了？！不应该啊。我们家都这个孩子惹这些啊！”我爸一头雾水的指着我说。

“她身上有花钱儿，那东西进不了身。小宝儿也没事儿，把那水喝了明天就好了。”郭老爷喘着粗气说。

“哎呀！多谢您啊！您又帮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这大半夜的还从医院里跑出来，我这心里可不落忍了。”我爸也感动的不行。

郭老爷摆了摆手：“不是那样说的，小宝儿这劫因我而起，我要是不来，对不住孩子。”

郭老爷在我家喝了两碗水，缓了半天，我爸把他背上车，送回了医院。

我妈从小卖部买回来的白纸和黄纸，掐着点，跟我爸去西北路口烧了。这下我们全家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

第二天的小宝儿就开始生龙活虎的瞎折腾了。我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背靠着墙能在屋角爬那么高的，他一脸懵逼的试了半天，已然爬不上去了。

郭老爷在医院静养了很长一段日子，我每天放学回家前都会跑去看看他，然后再回家。他的儿女们条件都好，都想把他接到城里，但是他执意不肯去，就一直固执在镇子上独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每天都会给郭老爷送饭。他吃的很少，一天只两餐。

一晃就来到了冬天，我最怕过冬天了。每年我妈都会把我给裹成球。内衣内裤，秋衣秋裤，毛衣毛裤，棉衣棉裤，然后外面再套一身校服。。。

我小的时候还好，圆圆呼呼的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都叫我小雪人。但是我现在上初中了，爱美了，更重要的叛逆了。我就开始了剧烈的反抗。

这天我妈堵在门口，棉衣棉裤里不套毛衣毛裤就不许我出门。

“妈！我校服太小了，套不了这么多层！”我跳着脚和她喊着。

“怎么小了？！那衣服都是有弹性的，说套就能套，不套就别出屋。”我妈守在我屋门口，叉着腰狠狠的瞪着我。

“凭什么啊？！别人都不穿这么多！小宝儿也没穿这么多啊？！”我跳着脚和我妈喊。

“你还提小宝儿，你就说你多不知道好歹！为了让你暖和，每年你的棉衣棉裤我都给你用新棉花絮上，做新的。然后把旧棉花给小宝儿穿。啊～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这么气我，做好了不穿！”

“妈！我穿这么多太累了！我走路都累，都没法上体育课了。”我怕她生气，赶紧撒娇着说。

“那就别上！你跟老师说，我妈不让我上。你就在教室待着，这大冬天的去操场跑圈不是有病嘛！你们老师有什么想法，让他找我来！”我妈依旧固执己见。

没办法。我今天不穿上这么多，根本出不了门。于是我就一层一层的把秋衣秋裤，毛衣毛裤，棉衣棉裤的都套上，然后再把校服使劲穿上。然后我妈还得给我穿上大棉鞋头子。

“妈！我想穿运动鞋。”我说。

“不行！运动鞋里面没毛，太冷，冻脚。”我妈低着头硬把我的脚塞进了大棉鞋头子里。

我就这样，胳膊肘，波棱盖都无法大幅度弯曲的情况下，背着书包吭叽吭叽的走到学校。每次进班的时候，迎来的都是一阵嘲笑声。。。

蔡新私奔之后，老师把瑶瑶调到我我的身边，和我做同桌。幸好是瑶瑶，她比较瘦小，但凡胖一点的人都无法和我坐同桌，因为我的座位快坐不下了。

我们那时候教室是平房。中间的位置是一个炉子，早上到校会有专门的人来生炉子，晚上下课，会有人来灭炉子。可是好大的一个教室，一个小小的炉子确实作用不大。特别是我，坐第一排，出来进去的一开门，一阵寒风就吹到了身上。旁边的瑶瑶时不时的就会打个激灵。我就不用了，我坐在那里，感觉身上就是铜墙铁壁，甚至都不能大幅度的动。

但是我穿成这样别说体育课，连早操都不能做了。我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儿也充满了嘲讽和讥笑，我心里越发的不舒服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改变现状！

我想了好几个方案来解决我现在的“困境”。第一个，早上趁我妈不注意不穿那么多，直接跑出去上学。第二个，穿出来，找个地方到学校之前把衣服脱下来，等放学回来再把衣服穿上。

好，先试第一个方案。

早上我假装在那里乖乖的穿衣服，不吵不闹的。我妈看了看我就去厢房弄炉子了，然后把棉衣棉裤往床上一扔，我穿着毛衣毛裤把校服一套，嗖嗖嗖就跑了出去，一路奔向学校。好家伙，跑的我是满头大汗啊！确实，因为好久都没这么大运动量了。虽然穿着毛衣毛裤跑起路来感觉挺束缚，挺沉重的。但是总比再套一层棉衣棉裤要来的更轻松了。

我刚到学校，拿出课本开始上早自习，突然我们班的门打开了，我妈抱着我的棉衣棉裤，气哼哼的站在门外。。。。。。

我妈竟然把我的花棉衣棉裤送到了学校。同学们看到我妈都笑疯了！我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太丢人了！

于是我妈拽着我到了老师办公室，生生的又把棉衣棉裤套在了毛衣毛裤的外面。我使劲盯着老师求助，感觉老师对我妈的这种做法也不理解。但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们都没开口说话。

既然第一套方案不行，那就来第二套吧！

我自己琢磨了一下，在我们家到学校之间的这段距离，有个可以用来存衣服，就是我们家房后面废弃的沙厂。反正我是不会去学校脱棉衣棉裤的，因为棉衣棉裤的图案太花，太土，太扎眼了！

我之前提过，我们家后面不远处是个废弃的沙厂，已经荒废很多年了。但是纱厂有大门锁着，想进去就得爬墙，可我根本就爬不进去，别说我裹得跟球似的。即使夏天，嗯。。。夏天差不多能爬进去吧。。。（我不服输的表示）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老罗家二大爷可能想把他家那块空地垒砌一段矮墙吧，所以趁着冬天便宜，从砖厂拉来了很多红砖，但是因为天气太冷。可能要到开春才能开工。所以就把那些红砖都码放在了沙厂的围墙边。

为什么不放在空地上？因为空地上停放着大恒的大货车。

就这样，这垛红砖墙成了进入沙厂的阶梯。我在这边把它码放成可以踩踏上去的梯型。我蹬着红砖爬到墙上，发现沙厂墙里面正巧是一大堆沙子，堆起在墙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骑着墙，再把外面码放的红砖给它扔到了墙里面的沙子堆上，就这样，完成了沙厂院墙两侧的链接。

我第一次下去的时候，因为扔进去的红砖在沙子堆上码放的不太稳，还摔了一个屁股蹲儿，幸好我身上的衣服多，也不疼，滚了一下就爬了起来。我在沙厂里找了很多废弃的石头碎砖和木板，小心翼翼的把墙里面蹬踩的地方又码放了一下。等码放好，这才开始环顾四周，我下来的地方，紧挨着两间小房子，小房子因为时间长了，早就破败不堪。连块玻璃都没有。

我进了房子四下看了看，有些沙子堆在里面。我搬了块砖，坐在那里就把棉衣棉裤都脱了下来。叠好了放在屋里的沙子堆的旁边。这样，轻松立整的就是上学了。我每天如法炮制，都会在出家门时顺路先进到废弃的沙子里脱下多余棉衣，然后在上学。然后回来的时候再先回把衣服穿好才回去。

就这样，我体会到自由感，我还偷偷的把我的运动鞋也拿了进去，这样的话，我也不用穿笨重的棉鞋头子了。

说实话，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因为穿成球被同学嘲笑，更没有因为抗争不穿衣服跟我妈起过冲突。我感觉我简直太聪明了。。。

直到这天放学出了意外。我跳进沙厂，想把早上脱下来的棉衣棉裤穿回去。刚走进小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我这棉衣棉裤，怎么还换地方了？从沙子堆旁边变成了一侧墙角旁。

莫不是被人发现了？！

我紧张的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啊！

我刚走进去准备伸手拉我衣服的时候，突然就看见我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去！竟然有几只小耗子在里面！

哦，不！我的衣服。。。都脏了。。。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脏兮兮的。

老鼠竟然在我的棉衣里下小耗子了？！我滴个天啊！太恶心了。我仔细看了看。这几个小耗子还挺大，都窝在一起，四五只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出生不久，眼皮还没扒。

我想把棉衣拿走，可是我又怕那几个小耗子扔地上冻死，我内心挣扎好久，还是没拿。我赶紧跑回家，趁着我妈在厂里没回来，从家里找了个旧鞋盒，还絮了点棉花。又跳了进去。把那几只小耗子一样的宝宝扔到了铺满棉花的鞋盒里。

我拿到棉衣一闻，我滴个妈呀！臭死个人，这下惨了，这玩意可没法往身上套啊！

我郁闷的把棉衣拿回家，然后再炉子上了大一盆热水，给棉衣扔盆里开始洗。

我妈从厂里回来，看见我蹲在地上洗棉衣，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

“这衣服哪里能洗？！这衣服是棉花的呀！”我妈气得在地上直跺脚。

“洗都洗了，您说咋办吧？！”我放弃抵抗了，就等我妈开始骂我了。果然如我所愿，我妈从天黑骂到睡觉，早上一睁眼又开始骂。

棉衣已经被我泡湿了，最后是我妈给我洗的。我那一次才知道棉花洗完了就不软和了。我一直以为棉花都是像我穿的棉衣棉裤一样的柔软呢，后来才知道那仅限于新棉花。

这天起，也因为这件事，我开启了很长一段时间倒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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