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不晚
身旁姑娘扶着他，步伐很慢，衣衫尽湿，有几分苦楚，小脸是倔强。
他侧目看她。
她在认真望路，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雨地里，踏进他心里。
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围人的目光太过碍眼。
他忽视不了，亦改变不了。
于外人而言，他与疯子没差，而身旁姑娘，心理学第一，年级女神。
在扶着他。
如此狼狈，如此落寞，如此不堪。
他想将她推得远远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靠近我。”
别靠近，无间的绝境，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滋生出的邪念，也不该由你收场。
可姑娘安静恬然地侧脸，让他烦闷的心沉静了几分。
他控制不住自己。
脑中有话，便从嘴里出来了：“很丢脸吧？”
苏执一怔。
并未听懂，也有几分意味，扶他的胳膊用力了些。
不肯放开。
“什么？”
“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苏执想笑，停了步子，伸手替他理顺湿发，卫衣的帽子在身后，她拉了拉，帮他带上。
声音轻得出奇，美好，美好至极。
“为什么这么说？”
顾随愣了愣，她没开口说不委屈，便是心中有所想法。
她想如何，他不干涉。
别离开，不分手这话，他说不出。
余生六十年，只能到此了，草草了结，于他于她都好。
他垂了垂眼，低声说：“外人眼中我是个疯子，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不能自己决定，别说余生六十年了，我连六个月都不敢允给你。”
“苏执，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好丢人。”
他莫名烦闷，看头顶的帽子不顺眼，想拉下。
却不想，有一只手比他还要快，在他拉下之前，紧紧挨至他的手背。
两人就是如此，站于人群之中。
别人打伞，他们淋雨。
好在雨慢慢变小，有几分虚幻的美，显得过分不真实。
莫名动人。
他不敢看四周，也不想听声音，太过嘈杂，他头痛。
真的不想，再听到任何说他配不上姑娘的话了。
他快疯了。
侧目，不想抬头，卫衣帽子遮了他的脸，有几分神秘。
苏执在笑，轻轻拉下他的手，牵在手心，十指相扣，温热极了。
他看她，她亦在看他。
长发湿哒哒的在身后，有几分凌乱。
“顾随。”
她轻着声音叫他，他应了声。
“嗯。”
“别急着否认自己，你特别好。”
他愣了，没敢动。
姑娘伸手替他掩了掩帽子，笑莹莹的样子：“藏起来，他们就看不到了。”
他脸微红，瞥了她一眼，别扭极了：“老子又没说这个。”
她想笑，乖乖的样子，软着声音答应：“好好好。”
“顾随。”
“嗯。”
“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小小的姑娘走在前方，没了伞，却莫名有些勇敢。
身后是他，十指紧扣，永不相离。
如今啊，这姑娘，再也不似年少时了。
她在外一面，独他一面。
是小孩，也是大人。
会撒娇，在成长，软萌的样子，只给他一个人看。
街上人走走停停。
有伞的在漫步，无伞的在驻足。
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前方的男孩女孩，不相配，也足够狼狈。
他们冒雨前行，和其余人背道而驰。
有几分坚定，有几分倔强。
女孩在前方，走得异常认真，小脸笑呵呵的。
男孩表情不多，帽檐遮了脸，只能看清那抹薄唇。
有几分冷冽，却又微微上扬。
是一个弧度，他同样，在笑。
回了家，两人洗漱完后，顾随头晕，睡了。
苏执没法，煮了白粥。
这夜，顾随身体没太大问题。
她却一夜无眠，如果明天醒来，顾随的主人格还在，她就带他走，去美国，做手术。
无论、无论活下来的是哪一个。
余生六十年，她都在。
醒了一夜未睡，天快亮才微微闭眼。
头晕，身子热，她莫名有些动不了，僵着身子下床，没走两步，便倒了。
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真的就……没办法了。
她眨了眨眼，好酸，好累，眼皮根本抬不起。
顾随的房间就在前后。
这是何种光景？
没了力气，缠了半天，无用。
而陆离几人这边，帮忙点到打卡两天，愣是没看到苏执来。
电话关了机，消息没人回。
第二天中午，她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论坛上，一条关于苏执的帖子被转了不下十万次。
也是陆离无聊，见有系花二字，才想着进来看看。
照片拍得不太清晰。
是在校门口，苏执抱着一个全身湿润，太过狼狈的少年。
苏执在笑，少年也在笑。
帖子的标题：著名心理系第一，年级系花，委身于一个疯子，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金钱在支撑。
她骂骂咧咧了半天。
请了计算机的大三学长帮忙黑了账号，心情却半天没缓过来。
加之苏执几天没来。
再一联想这事，她才明白事情严重了。
要么就是顾随发病了，苏执没法，待在家照顾。
要么……
这个答案，她不敢想。
几人一阵商讨后，想到了宋暖和许沓。
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处理起来比她们好太多。
宋暖知道顾随没死，差点吓疯了。
最后拎着许沓耳朵骂了他半天。
许沓知道这件事。
他比谁都要先知道，因为信任他，顾随让他帮忙照顾苏执。
可这几年来，除去和宋暖一起，其余时间，苏执都在躲着他。
原先以为是不能接受。
还未从悲伤中缓过来。
却不曾想，她先他一步，找到了顾随，将他藏于身侧。
那夜在超市门口见到顾随。
他不敢有所动作。
一方面是身旁有个宋暖，一方面是苏执。
做手术，确实重要。
能活才是正经事。
可苏执，同样可怜。
他晚了几天，才打电话给林竟，让他过来接顾随。
如此算来，林竟，也快来了。
他无言以对，宋暖怪他，不是没有道理。
他瞒了所有人。
可心里，不比苏执悲凉。
所以这一年，他好吃的好用的，都让宋暖给她送去。
想弥补，弥补顾随不在她身侧的缺憾。
苏执说不上娇弱，也不够坚强。
这一年来，变化很大。
没学坏，还在爱。
这是她对顾随，对这段早已逝去的青春，最后的交代。
索性不晚。
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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