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冒雨回府
谢琰以昏暗不清的雨幕作掩护,施展轻功飞离了顺亲王府。驾马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仅用了一盏茶便抵达。
兰樨阁外的一棵桃树下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透过雨幕,他看向漆黑的寝殿里,抖了抖发间的水珠后,他才又施展轻功飞上檐顶,掀开瓦砾,轻声跳入。
嗒嗒嗒的水珠自谢琰的身上滑落,再没入到柔软的毛毯中。他屏住呼吸,摸黑小心翼翼地靠近,脚上步伐不停,双眼紧紧锁着榻上那具瘦小的娇躯。
她手上似乎抓着一个东西,在黑夜里发着红光,离得有些远,谢琰看不清,想要靠近一些,可竟发现,他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般,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然而,无论他如何挪动,始终都前进不了一步。
这一刻,他意识到他竟是这般懦弱,知晓他们是那样不堪的关系后,他甚至连靠近都不敢了。
原来,谢珩才是最值得敬佩之人,不仅能毫不掩饰心中所想,更能坦荡与之当面诉说隐于心中许久的情意。
倘若是他,他只会终其一生都隐忍下这份情愫,绝不宣之于口。
哪怕抛开所有,如今他们二人都被危险包围着,谢琰再是思念也只敢隔着一尺远的距离望着她。
窗外的雨打落了本就不多的落叶,经闯进殿内的秋风吹过后,谢琰的黑衣黏在了后背快要结痂的伤口上。
唇角逸出的闷哼声在下着泼天大的雨夜里显得更加孤寂,悲惨。
谢宁莞似有所觉,无意识地嘤咛了几句,随后细长的胳膊胡乱抖动了几下,停下来后,乖巧地拽了拽胸前的毯子。
可动作才停下不到片刻,软榻上的人儿又蜷起了身子。
树影抖动,窗子被吹得哐哐作响。
意识到谢宁莞睡得不安稳的问题所在后,他拨开额前那几缕飞舞着的发丝,紧抿唇角,运转掌心的力道,握紧再展开,几道阴风自他掌心发出,那被吹得半开的窗随后缓缓合上。
这时,寝殿内只余下两道呼吸声,一道均匀有力,一道孱弱剧烈。
谢宁莞安静不到一阵,小手又开始在空中挥来挥去,那挂在指尖的香囊顺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转了个圈后,被甩到了地面。
它滚了几圈,最后撞上谢琰的云锦靴上,而后停在了他的脚边。
黑夜中,一只修长的指节拾起一枚红得如经由鲜血染成的香囊。
谢琰柔软的指腹摩挲到香囊上的纹理,心里顿时一惊,那一直紧绷着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几分。
仅靠手上的触感他便能摸出了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样,只是绣工依旧不够熟练,那一块小小的布面,上头就落了数十个针眼,要不是那蜀锦韧性强,怕是也耐不住她的绣工。
想到她绣香囊的画面,他摁耐不住心头的悸动,不由地迈出脚步。
这一次,他成功走近到她的身旁了,只是光站在离她还有一寸远的榻边上,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凝着她那瞧不清眉眼的侧脸,便是这样,就足以叫他当下心满意足了。
他为了再靠近一些,倾下身子,虚空地笼罩在她的身上,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引得她不耐烦地摸了摸颈侧。
堆在颈侧的发丝顺势被拨开,露出一截白得发亮的细颈。
见此情形,谢琰的眸色渐深,身子也快要支撑不住了,一点点往下坠。
直到一道黏腻不清的声音响起,他才强行稳住心神和身子。
可听完后,他的手更加难以控制,他想抱一抱眼前的人儿,想回应她,与她说,他在。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再做下一步动作,而是悬空于半空中,整个人俯在她身上,只要微微一低头,鼻尖就能与她的相触。
他压低身子,可在即将碰到她之际,又低叹一声退了开来。
替她盖好毯子,将手中的香囊仔细放回到绣框里,本是打算就此离开,可望着她恬静柔和的睡颜,他有些情难自禁,忽然,便舍不得走了。
而老天似乎也在可怜他,大滴的雨珠倾泻而下,雨点渐大,他也有了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如此,便又多待了片刻。
一盏茶后,天光似有要驱赶乌云的趋势,笼罩在天地间的阴霾渐渐散去,雨声渐歇。
谢琰趁着天色还只是蒙蒙亮,依托着雨幕作掩护,转身翻出窗外。
有了雨水的浇灌,他感觉神智都清醒了几分,站于屋檐顶上,再回首望了眼兰樨阁,而后收回视线,狠心咬牙没入雨幕中。
回到顺亲王府坐下不到一刻,下了大半夜的雨有渐渐停歇的迹象。
谢琰将后背的伤口收拾了一番后,复又坐回案几边,摆出一副挑灯夜读的模样,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总浮现出谢宁莞的容颜。
去过之后,心彻底乱了……
强打了几分精神,好不容易将心神拉回到书卷那晦涩难懂的文字中,他的寝殿忽然闯进了一个人。
他抬头看去,视线掠过窗外,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变亮。
隔着屏风,他听出来人步履匆匆,心神倏地一晃,跳个不停的心被狠狠地揪起。
他心想,莫非是被发现了?
不管是与否,总要想法子应付过去,断不能叫他看出端倪来。
正想找些法子来应对时,来人就走到了他的身侧。
“何需急功近利,瞧着这面色这般苍白,可是后背的伤着了凉?”顺亲王双手握在他肩头上,掰转他的身子柔声问道,眼里流露着隐隐的担忧。
知晓自己夜里的行踪并非被发现,谢琰暗自松了一口气,收起眼中的警惕之色,打着官腔道:“王叔无需担忧,不过是些小伤,养上些时日便好,况且王叔不是希望能尽快除掉谢珩吗?”
闻言,顺亲王身子一震,不自然地松开手,退开了几步,瞥见他手上拿着的书卷,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余光中扫见他眼底的青黑和眉眼间的疲倦,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像是被堵在了喉间一般,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谢琰不予理会,自顾自地翻看起书卷,纸张划过指尖,在空中被翻过的声响回荡在殿内。
紧抿唇角的顺亲王静默地听着,那双盯着谢琰的眸色渐淡,不由地轻轻叹息一声,而后说道:“若要做到万无一失,便不能急,无事该要多出去走走,总关在寝殿内于你的伤不利。”
望见烛台下那一堆的烛蜡,他顿了顿,打眼向四周都瞧了一遍后,才又道:“本王叫厨娘做了你爱吃的,晚些,本王差人来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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