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交手
中年男实在气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王者风就不多啰嗦，把手一挥，“请你让开！”
“不让！”中年男理直气壮。还挺直了腰，“你等着，我叫人过来收拾你。”
王者风气笑了，一伸手就拎住了中年男的衣领：“再不让开，我推倒你。”
中年男吓得大叫：“快来人，有人在省委大院打人了！快来人呀。”
他的声嘶力竭的嚎叫还挺管用，立刻就有人围了过来，有人认识中年男，就要伸手去拉开王者风。
“怎么回事？谁在大喊大叫？”一个人威严地走了过来，一看中年男就笑了，“怎么又是你。老扬？你怎么总惹事？”
“秘书长，快救我，这个人的手下踩了我的鞋，不但不道歉，还想打人，您得替我主持公道？中年男人名叫扬张，是省委办公厅保卫处处长，仗着自己和马囟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向来喜欢仗势欺人。
平常大家也让他三分，因为他蛮不讲理惯了，喜欢没理狡辩三分。
上面的大头头也很少批评他，当他活宝一样，乐呵乐呵，就越发让他目空一切了。扬张见是秘书长了来了，就更加得意忘形了，因为平常秘书长从来都是温和待人，尤其是对省委办公厅的人更是爱护有加，他就认为，今天他肯定能好好欺负一下眼前的两个人了，一泄心头之气。
不料秘书长来到近前，只看了伸手抓他衣领的人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刚才的笑脸全部变成了怒气，冷冷地瞪了扬张一眼：“扬张。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来省委有什么要事吗？”
扬张还从未见过秘书长脸色寒冷到可怕的地步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摇摇头，还没有说话，就觉得脖子上一松，对方已经松开了他。
扬张以为对方怕了，就又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敢在省委大院闹事，你……”
“住口！”秘书长怒吼一声，“还嫌丢人不够？嗯？知不知道刚才叶书记还问我，怎么小王还不来？要是我告诉叶书记是你惹事生非挡住他想见的人的路，你还想不想当你的处长了？”
扬张脑子短路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是谁？他，他踩了我的脚。是他惹事，我没惹事。”
“他踩了你的脑袋你也得让他踩！”万保健算是知道了扬张的人头猪脑，一个人不长眼也就算了，还不长进就没救了，“滚！”
极少当着众人骂出脏话的万保健也第一次发了火：“赶紧滚，滚得慢了，我把你就地免职！”
扬张再张扬，也知道轻重，见堂堂的秘书长当场骂他，心里知道坏事了，当即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而去。
周围围观的人都暗暗啧舌，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让秘书长为了维护他，当众斥在省委大院有名的活宝扬张。丝毫不顾及马囟的面子，看来，年轻人来头不小。
王者风虽然在省委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时间不太长，而且他一直低调，省委大院人太多了，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
晃伟纲在电视上见过万保健，见堂堂的省委秘书长为了维护王区长。生生将中年男人骂走，就不由心中更对王者风佩服得五体投地。跟着这样的领导，以后没有前途才怪了。
不过转念一想，才觉得刚才他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不但没有及时替领导解围，还让领导为他解围，不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他不由汗流浃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要有眼色，要时刻保持为领导排忧解难的应变能力，否则，早晚会被领导打入冷宫。
也不知道领导对他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大失所望？晃伟纲心中忐忑不安，后悔不迭。
再说扬张当众丢人，抱头鼠窜之后，觉得面上无光，心里有气，就找到马囟诉苦，又添油加醋了说了一番王者风的坏话，说是王者风仗势欺人，不但故意踩他，还差点嚣张得当众打他耳光，在他报了马部长的名号之后，他反而变本加厉，一点也不把马部长的面子放在眼里。
俗话说不怕没好话，就怕没好人。扬张挑拨离间的水平虽然拙劣，但却非常奏效，因为马囟本来就和王者风不和。虽然在上次论战之后，他和王者风之间的直接冲突减少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过什么交集，但他心中对王者风愤恨未消，又因为在傅东来眼中王者风一直是阴险的小人的形象，他也受傅东来的影响，对王者风没有一点好印象，扬张今天搬弄是非，就让他心中旧仇新恨一起翻腾上来。
扬张在向马囟搬弄是非时，正在郑冠群也在，作为省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他正在向马囟汇报近期的宣传工作的指导方针，马囟还算信任他，扬张说话又快，一上来就说了出来，也没有避开郑冠群，就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郑冠群一旁一脸平静，一言不发，心中却想，扬张一胡闹，马囟为人又斤斤计较，估计又要想方设法找王者风的不是了。回头得给王者风打招呼，提醒他提防下宣传方面的卡脖子的事，正好有一件郁闷的事情要和王者风说道说道。
就是下马区教育局长也叫郑冠群的事情，前两天引起了他的注意，心想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同在一个官场上也同名同姓，就很少见了。出于好奇，他调出了郑冠群的档案一看，差点没把他恶心到，这是什么人，长成这么个猥琐模样，也敢叫郑冠群？真是生生毁了郑冠群这个好名字。
直把郑大部长气得哭笑不得，就琢磨着能不能把郑局长这号人调出明州，随便扔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去，省得郑局长在市里碍眼，影响郑部长的光辉伟正的形象。
等扬张说完，马囟不耐烦地打发走了扬张，郑冠群也适时地提出告辞。两人一走，他就拿起电话打给了傅东来，电话网一接通，就听见傅东来咬牙切齿的骂声：“他妈的，王者风真不是个东西，让人半路上抢我的东西。还打了我一顿，我不收拾了他，就不姓傅！”
马囟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
王者风还不清楚一次踩人的小事，再加上傅东来在高速上遇到的险情，又都被算到了他的身上，他现在和傅东来之间的仇怨，越结越深。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大呼冤枉，因为高速公路上的事情，和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他正一脸浅笑地坐在叶页面前，侃侃而谈。
“叶书记，大致情况就是这些了，其实总理就是说一些家常话，又鼓励了我几句，陪同人员也不多，大多不认识，我认识的只有易部长，王者风知道叶页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一上来就将总理到他病房中的经过详细说了出来。
他知道，叶页也有渠道能够了解到一些什么，虽然没有他叙述得清楚，也能知道个大概。他主动和盘托出，就是要博取叶页的信任。
果然如王者风设想的一样，他一说完，叶页的脸色就舒展了许多，一脸淡笑地说道：“总理日理万机，听说你的病情之后，还主动看望你。是你的福气，一定要铭记总理的教诲，将总理的指示精神落到实处。努力工作，争取在工作岗位上做出更大的贡献。”
王者风就又及时表示一定好好领会叶书记的指示精神，反正拿出了足够的态度，不给叶页任何疏远的感觉。
叶页见王者风待他还是一样的尊敬和真诚，心中也是微微感慨。王者风确实是一个好干部，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任何时候都不骄不躁，始终淡定自若，沉稳有度。在他几十年的官场经历中，他阅人无数。也见过比王者风更八面玲珑的年轻人，但在官场之上有玲珑心的人很多，但同时拥有玲珑心和机心的人是少之又少。
王者风，就是少之又少中的其一。
玲珑心可以讨人一时欢心，但过于玲珑就会流于浮夸，给人不可靠的感觉。机心也许能获得一些喜欢沉深的上级领导的赏识，但只有机心没有玲珑心，却又容易让下属畏惧，不敢和他走近。没有得力的助手和忠心的下属的官员，在官场之上，也走不太远。
难得的是王者风既有玲珑心，又有机心，而且还将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不让人感到他的浮夸，又不让人认为他城府极深不能深交。他的性格又有亲和力，既能让上级信任，又能和下属打成一片，简直就是天生的官场中人。
叶页对王者风的欣赏之意未改，只是因为崔达泉和傅东来的关系，再加上王者风不在省委工作，接触比以前少了许多，就有了一层淡淡的疏离感。不想今天只一见面，几句话交谈之后，就又让他恢复了以前对王者风的赏识。
还有一丝淡淡的感念。
叶页心中微叹一声，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和王者风成为政敌，不是他怕王者风什么，而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从内心深处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曾经是王者风，为他勾画了明州的蓝图。为他顶住方方面面的压力，推行了产业结构调整，还是王者风，为他描述了一幅下马区的远大，让他重新鼓起心中的希望之火，义无反顾地带领折江大步前进，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也让他在百姓中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
叶页心中有一丝无奈和不安，无奈的是，他在京城的后台势力式微，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想在再进一步进到副国级的序列，只能靠他自己的努力了，后台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不安的是，他现在和傅东来走近，于公要面对范建华的强硬抗衡，于私，因为要和王者风的政敌携手，让他总觉得和王者风之间有了一层隔阂。
尽管他也清楚，政治不是温情的产物，但政治人物归根结底也是人，也有感情，也念旧，王者风当年确实为他做了不少，而他除了利用王者风作为和范建华之间的缓冲之外，又给过王者风什么帮助？
老了，叶页感慨良久，60多岁的人了，锐气已去，朝气不再，要是以前，他才不会觉有什么愧疚，为了争取自只的利慧，大刀阔斧斩出工道，才不会顾及到伤害谁。现在不行了，面对王者风，他竟然有了一种难以开口的无力感。
到底是真老了，没有魄力了，还是因为他自认亏欠王者风太多？又或者是，王者风身上有太多的让人琢磨不透的智慧？
王者风看出了叶页的犹豫，心中也是颇感无奈。叶页的性格有太多的负面情绪，不但有时优柔寡断，还容易被感情左右，虽然也有能迸发强势的一面，但往往不能持久，又耳根偏软，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省委书记。
从某个方面讲，还真不如霸道的林森。林森霸道归霸道，他的性格一成不变，认定的事情不回头，敢作敢为，因此在林森主持初期，还为折江带来了新气象。其实以林森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后台对他的过于纵容，他稍微自律一些，或许还能将折江治理得不错，可惜的是，林森犯了许多政治人物走向高位之后的通病自高自大，唯我独尊。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先是高喊为民请命的口号去打江山，打下江山之下，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推翻封建帝制，却一样要做着一言九鼎、唯我独尊的皇帝梦，要将个人意志凌驾于集体意志之上，即使明知决策有误，也因为面子问题和位子问题，死不悔改？
王者风收回心思，知道还是让他主动挑头为好，就说：“我昨天到了市委，见到了方部长，和他聊了聊”
“哦？”叶页眉毛一扬，心中一喜，他原以为王者风会先拿范建华的态度说事，没想到，王者风的切入点在当事人身上。
倒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叶页暗暗赞叹，如果方余胜的个人意见是倾向于建州市，范建华也要照顾一下方余胜的情绪。
“方部长说，他服从组织上的安排。”王者风说了一句让叶页微微失望的话，因为方余胜的话，等于没说。
不料王者风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吃饭的时候，方部长又感慨了一句，建州市是大市，全名排名第二，能到建州市，当然最好不过了。”
叶页顿时喜上眉梢：“余胜同志的意见，能不能当面向军弋同志说一说？都是组织部长，应该有共同语言。”
作为省委书记，叶页问才的表现有点失态，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太迫切了，又坐回了身子，向后靠了靠椅背，笑道：“出于对余胜同志的爱护，我还是希望他能到建州市上任，不过建华的态度很强硬，如果余胜同志不明确表态，我也没有理由和建华讲理。”
叶页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方余胜向省委组织部明确表明他个人想到建州市上任，叶页就有了理由和范建华理论。
甚至可以说，如果方余胜态度鲜明地站在叶页一边，及时表态向叶页靠拢，叶页最后强行通过方余胜的提幕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完全将方余胜推到了范建华的对立面，也并非王者风所愿。
问题是，范建华早晚会接任书记。
建州市虽然比巨州市不管是城市规模还是经济规模，都要强上不少，但市委书记的级别是一样的，为了一个大市的书记位置而得罪未来的省委一把手，方余胜不会傻到去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
叶页的提议，不可取，也不可为，就算王者风出面相劝，方余胜也不会这么做。当然，王者风才不会开口，他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政治人物，谁也不会只顾眼前利益。没有长远的目光之人，必定走不远。
明知不可行，王者风却偏偏要提到方余胜的态度，自有他的用意。
“不过方部长又说，范省长私下里找他谈过，如果他同意到巨州市上任，以后会得到适当的照顾。我想范省长所说的以后的意思是，大概一两年之后，”王者风就又不失时机地抛出一个难题。
叶页沉默了。
王者风的话正中他的软肋，是呀，顶多再过两年他就到点了，折江将是范建华的折江，谁愿意冒着得罪未来的一把手的风险而选择眼前并不算丰厚的利益？建州市和巨州市，两地的市委书记，能差多少？从政治的角度来看，是一点不差。
“主要是如果余胜同志到巨州市，就委屈了高正勇同志不能就地接任了叶页又抛出了高正勇的选择题。
他对面的王者风虽然只是一个下马区的区长，但王者风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区长，而是方余胜的代言人，是他和范建华之间的传声筒，所以叶页郑重其事地和王者风讨论市委书记的任命问题。
因此他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王者风一个人，而他身后的一个利益集团，他表面上是和王者风讨论问题，实际上是在和范建华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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