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僵持不下

说实话，王者风很想答应范建华，他和范建华之间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也有私人的感情在内，而且他和范曾之间的友情一直维持得还算不错，从内心深处讲，他多少也感激范建华曾经对他的帮助。

        包括此次范建华降低身份，以省委书记之尊和他面谈。

        但人情是人情，原则是原则。

        他不能无原则地退让，此为其一。其二，他和范建华之间的立场不尽相同，范建华既然接受了古向国的请求，出面向他施压，就证明范建华和古向国的后台走的是同一条路线，但显然调他来郎市的幕后人物和古向国的后台，有理念上的分岐。

        他要的不仅仅是证明给幕后人物看，更有他始终坚持的原则和不能退守的底线

        至于范建华为何顶风出面，非要拿捏他一番，王者风暂时没有多想，也顾不上深思背后的内情……

        古向国必须倒台，郎市必须恢复清明气象，哦呢陈也必须败走，行百里者半九十，他在郎市苦心经营到今天，要的就是为郎市人民撑起一片青天。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他的政治理念，也是他的从政的底线。如果仅仅因为上面的压力而轻易地放弃理想和追求，王者风就不是王者风了，他也不会还在官场上混迹，还不如利用他的聪明才智，大赚一笔，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首先要谢谢范书记的好意，我觉得我的资历尚浅，无法担任天泽市长的重任。”王者风也没有让范建华等多久，直接就说出了他的本心，“至于白墨同志对我的诬陷，相信组织上会还我一个清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些人自身有问题，还想拉别人下水，手段很恶劣……请范书记相信我的为人。”

        范建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睛转了几转，最后还是不甘心地说了一句：“王者风同志，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更要相信组织的公正，也要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离开范建华的办公室时，尽管丽日当空，王者风内心却是一片秋意，经此一事，他和范建华之间虽然还不至于当场翻脸，但也差不多形同陌路了。

        尽管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到来了，王者风的心中还是不太好受。越往上走，政治理念上的不和越容易造成对立，如今他和范建华之间渐行渐远，也是因为是坚守原则，还是一切都可以交换的政治理念上的不同。

        同时，也有各自队伍的立场的考量在内。

        盛夏的省委大院，绿树成荫，高大的白杨树给人寂静而辽远的感觉。王者风却无心欣赏古老的省委大院之中难得的沉寂一刻，他来到石铁军的办公室，在和石铁军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他迈出省委大院的步伐，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者风并没有在省委停留多久，当天下午就返回了郎市。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从省高院和省公安厅传来消息，焦电案件取得了最新的进展，获取了最新的证据，将会于近期重新开庭审理。

        相当于是石铁军很犀利地针对范建华举动的一次反击。

        消息传到郎市，古向国一人呆坐了半天，黯然无语。他的致命伤在哪里，他很清楚。双管齐下还拿不下王者风，怎么可能？

        随后又向省里打了一个电话，得知白墨的举报材料已经到了省纪委副书记的桌子上，他心中稍安。又接到一个喜讯是，马囟已经正式向省委提议拟调王者风任天泽市长，范建华已经初步表示同意，并将召开书记办公会进行讨论。

        形势，进入了僵持阶段

        王者风从省委回来之后，一如往常一样工作，没有半点异常，就让古向国也暗暗佩服王者风的镇静。不过在佩服之余，也不无得意地想，不管如何，王者风在郎市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他的努力终究要白费了。

        王者风一走，郎市还是他的天下，王者风不甘又能如何？政治本来就是一个讲究实力的游戏，打不倒你，可以挪开你。

        还有白墨的证据是不是能给王者风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古向国并不是十分在意，他现在要的不是打倒王者风，要的就是让王者风收手或者让路，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能让他安然度过危机即可。

        王者风在引进了赵小峰的投资之后，又在杨威的介绍下，接见了几名来自京城的投资商，洽谈了几笔合作意向，投资意向涉及烟草、电子信息、房地产以及配件制造业，又为郎市拉来了将近4亿的投资。

        尽管还没有真正落实，但王者风的所作所为还是为他赢来了声誉和尊敬，让他在市政府之中，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二人，甚至在一些人眼中，他比古向国更有魄力。

        当天中午，冯个朵从美国飞回国内，在京城只停留了一个小时，就匆匆赶来了郎市，和王者风见面。王者风再见冯个朵，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幸福。

        将冯个朵接到家中，刚刚安排妥当，还没有说什么话，王者风就接到了省委的来电，是高铭明。高铭明的电话很简短，告诉了王者风一个决定他命运的会议：“书记办公会马上就要召开了……”微一停顿，又补充一些关于白墨举报材料的情况，“白墨的证据不是很充足，但也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估计还是会被人拿来做文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者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在谢过了高铭明之后，他专门请了半天假来陪冯个朵。

        冯个朵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没有任何病态的流露，神色也算正常，只是一双眼睛之中不时流露的眷恋让王者风心伤。在他的追问下，冯个朵将她的病情的具体结果说了出来——其实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正式的结论。

        但有一点，医生在了解了冯个朵曾经受到的撞击之后，给出的答案就是有可能就是因为意外的撞击引发了冯个朵的病情。也就是说，罪魁祸首还是麻扬天。

        麻扬天已经伏法，但和麻扬天有着复杂关系的古向国还在逍遥法外

        就在王者风没事儿人一样请假在家之时，在郎市，有一条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如流感一样传遍了大街小巷：陈大头性无能，哦呢陈是结巴，陈氏兄弟是一对残疾人士。

        消息传播速度之快，令人震惊，半天时间就在整个郎市闹得沸沸扬扬。

        哦呢陈正在着手想法如何捞陈大头出来，没想到办法没想到，就被人揭露了隐私，他直气得暴跳如雷。

        他也清楚消息未必就是王者风授意放出的，毕竟以王者风的为人，还不至于拿陈大头和他的暗疾说事，市局应该是消息的源头。以前他和路洪占没少打压市局一些干警，得罪的警察不在少数，现在人家翻了身，报复一下他也可以理解。

        是能理解，但咽不下这口恶气。

        上不了台面的小道消息虽然恶俗，但却有杀伤力，直接的后果就是再次影响到了占住漆的销售和经销商的人心浮动，同时，也让哦呢陈的地盘上的混乱事件直线上升，一直被他压制的一些小股儿的团伙又在蠢蠢欲动，想要抢回一些原本属于他们的地盘。

        哦呢陈再一次体会到了焦头烂额的感觉。

        与哦呢陈的焦头烂额相比，省委组织部长马囟的感受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没有想到，今天的书记办公会，差一点成了针对他的批判会

        事先，马囟已经向芦军弋、范建华通了气，也征得了两人的默许，书记办公会一召开，他就提出经组织部考核，拟调王者风同志任天泽市长。

        话刚说完，石铁军就提出了措辞强硬的反对意见：“我认为现在调任王者风同志到天泽市的决定太草率了，王者风太年轻，在郎市工作的时间又太短，才刚刚在郎市做出一点成绩就要挪地方，马部长，组织部的考核是不是太儿戏了？”

        好嘛，石铁军上来就呛了一句，马囟就心中气愤难平。平常石省长说话比较讲究风度，今天是怎么了？当然人都有发作的时候，但不要第一次发作就冲他来好不好？

        但很不幸的是，马囟的担忧成真，今天，石铁军真的将火力全部对准了他。

        范建华也以为石铁军会大而化之地大讲道理，也没料到，石铁军会上来就直接对马囟开炮，就让他明白了一点，王者风的政治手腕是不是和石铁军一脉相承不好说，但石铁军的政治手腕和王者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建华本想插话，但又一想，石铁军直接指责的是组织部，他出面打圆场就显得太维护马囟了，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来。

        今天的书记办公会一共五人参加，范建华、石铁军、芦军弋和马囟、张光仁，马囟见没人接话，只好硬着头皮再和石铁军理论：“石省长，组织部针对王者风同志的考核也是经过了一系列的程序，完全符合组织部的用人规范，考核过程严谨、有度，我认为，不存在儿戏的问题。再说王者风同志在郎市的成绩有目共睹，引进投资，打击黑恶势力，成绩斐然，完全符合提拔的条件。”

        “话说得不错，可是马囟同志不要忘了，王者风同志在郎市的大部分工作，才刚刚开了一个头”石铁军似乎很气愤的样子，脸色不善，“提拔他是好事，是组织上对他的重视，我对王者风同志很了解，也相信他会感谢组织上的信任。但王者风是一个做事情有始有终的同志，你让他放下手中才有点起色的工作去天泽市，从他个人的感情上不好接受，同时向深里讲，既不利于郎市以后的经济建设，也不利于天泽市的工作开展。马囟同志你想过没有，个人是要服从组织上的决定，但如果组织上的决定不能同时给郎市和天泽市都带来好处的话，何必非要多此一举调动王者风到天泽市？”

        “我认为王者风同志到天泽市，符合郎市的利益，也符合天泽市的利益……”马囟还想继续分辨，却被石铁军又强行打断。

        “我认为你的想法太想当然了”石铁军的话很不客气，等于是完全否定了他身为组织部

        长的权威，“调动副厅级干部是大事，必须征求本人的意见，要是让党政干部带着情绪去工作，对国家对人民以及对他本人的成长都没有好处。组织部不是机械的摆布干部的部门，既要从客观公正的立场出发，也要考虑到每一个的具体情况，要有人情味，要了解党政干部的所思所想，而不是划一个条条框框就对照标准去对比。如果事事都按照标准来，直接编写一下电脑程序就可以了，还要什么组织部”

        马囟脸上发烧，强词夺理地说道：“提拔干部是好事，石省长不要胡乱指责，我也是本着爱护王者风同志的出发点……”

        “好了，好了，马囟同志不要吵了。”范建华只好伸手制止了马囟继续争论下来，他看出了形势，石铁军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上来就要在气势上压马囟一头，他就不得不站出来替马囟撑腰，“我也征求了王者风的本人的意见，他表示个人资历不够，但同时也表示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王者风同志还是更愿意留在郎市工作。”张光仁发言了，漫不经心地看了芦军弋一眼，目光很复杂，“郎市也需要王者风同志，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调走王者风，会将郎市现在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组织部考虑问题时，要综合全局考虑。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打击一个干部的积极性很容易。王者风同志明明在郎市的工作有声有色，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调走他？马囟同志，你的理由很牵强。”

        张光仁说话抑扬顿挫，很有特色，同时语速不快，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虽然不标准，但言词很犀利。

        马囟又被呛一下。

        他明白过来了，石铁军就是风向杆，上来就将火力对准了他，张光仁也就紧随其后，指责他身为组织部长，一是工作不认真，二是出发点不端正。

        马囟就火了：“鹏飞同志，请就事论事，不要人身攻击。”

        “我哪里人身攻击了？马囟同志，不要太敏感了。”张光仁反倒笑了，“搞宣传出身的人，就是爱抠字眼。”

        “你……”马囟气得差点拍案而起，却被范建华的目光制止了，他强忍了一口恶气，“鹏飞同志，请你尊重组织部的工作。”

        张光仁却没有再和马囟继续争论，而是又抛出一个议题：“其实我认为，李阳同志更适合担任天泽市长。”

        李阳现在是明州的常务副市长，正厅，担任天泽市长只算平调，但毕竟是正职了，而且李阳资历深厚，在天泽市长的位置上过渡一下，随后就可以担任市委书记，甚至还有望在退下来之前进入副省级。

        李阳的性格持重老钱，很适合在天泽市过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王者风的性格有激进的一面，天泽市……不是他的好去处。

        芦军弋自从会议开始之后，就一言不发，和往常一样，目光紧着天花板，似乎在研究天花板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奥秘一样。其实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确实可以真正做到置身事外，但现在是以范建华为首的一帮人要摆弄王者风，而以石铁军为首的另一帮人在力挺王者风，他身处中间，左右为难。

        平心而论，他对王者风还是大有好感，一心认定王者风是一个可交的朋友，是一个有前途的年轻官员。但，站在家族的立场之下，他对王者风在远离家族势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深感失望。

        在王者风和芦家、邱家关系密切之时，芦军弋还以为王者风即使不是家族势力的支持者，至少也是同行者，不至于站在对立面上。但自从王者风调任郎市之后，他的所作所为越来越清晰地表明，他的位置越高，就越有可能对家族势力不利，甚至还会采取打压的手段。

        从长远计，芦军弋自然不想扶持一个有可能对自己利益造成损害的人，即使他是王者风也不行。

        但从另外的角度考虑，王者风对家族势力在感情上又有天然的亲近，和其他对家族势力深恶痛绝的人不一样的是，他和家族势力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想要割断也不可能。如果一味地打压王者风，不让王者风上位，也总会有别人乘虚而入，万一取而代之的是家族势力的坚定反对者，还不如让王者风上位。至少王者风还温和一些，同时也会念及情义，不会太过分了。

        芦军弋在如何对待王者风的问题上，犯了难，拿不定主意。

        更让他担心一点是，以前王者风和傅家敌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现在快一年了，他和傅家之间相安无事，就让芦家和邱家的份量在他心目之中大减，关键还有吴家现在又有和王者风走近的趋势，就更让芦军弋琢磨不透王者风的政治立场到底倾向于哪个方向？

        王者风调向郎市的幕后推手，可是彻底的反家族势力的代表人物

        “说说您的看法。”正当芦军弋神思飘远的时候，马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芦军弋惊醒之后才发现，四人八双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知道，双方势均力敌，又到了他一言定乾坤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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