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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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培文死了!
商培文是松江省双阳市公安局城北分局副局长何飞的司机,当城北分局获知商培文的死讯时,商培文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市殡仪馆的太平间。
商培文的家住在双阳市城北区的新华园区,这是一个新建的楼盘,园区内的十几栋楼是清一色的高层建筑,商培文的家住在C座的11层。
时间:2018年4月30日。地点:新华园区。
当天下午,城北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夏菁菁带领刑侦大队的法医来到了商培文的家里,了解商培文死亡的情况。“商培文是怎么死的?”夏菁菁站在商培文卧室的床边,一边轻声问着商培文的妻子胡萌,一边认真观察着商培文的卧室。这是一间15平方米的南卧室,卧室内除了一张双人床和两个床头柜以外,别无他物。???
“昨天晚上,他在外面喝了酒,回家后就睡觉了。我看他喝多了酒,就没有跟他睡在一起,他睡在这张床上,我睡在北屋的那张床上。”胡萌伸手指了指夏菁菁身旁的大床,又转过身去指了指北屋的大床,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对夏菁菁说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亡的?”夏菁菁眼睛盯着胡萌又轻声问道。
“早晨起床时,我到他房间想看他起没起床,我叫了两声他的名字,见他没有答话,就过去翻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手脚也已经冰凉,嘴角上还有一些呕吐物。我就赶忙打了120急救电话,120的急救医生过来以后,给他做了心电图,说他已经死亡,就把尸体拉走送到了殡仪馆。”胡萌说着,双手捂脸,不住地抽泣起来。
“你们平常也是分别居住吗?”夏菁菁转身又来到了胡萌住的北屋,她环视了一下北屋的情况,背着手问胡萌。
“他喝酒后的鼾声很大,和他在一张床上我睡不着觉。每次他酒后,我们都是分开住。”胡萌蹲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嚎啕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呀!要是和他住在一起,他呕吐的时候,我就会扶他起来,那样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急救医生说他是被呕吐物呛死的呀!”胡萌的哭声越来越大,她捶胸顿足的嚎啕声有些撕心裂肺。
“他昨晚上是跟谁喝的酒,你知道吗?”夏菁菁一边问着胡萌,一边在做着记录。
“不知道哇!他回家后倒头便睡,什么话也没说。”胡萌伤心地跺着脚,她已经泣不成声。“大姐,我是分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们是大队里的法医。如果你对你丈夫的死因有怀疑,我们可以做尸检,通过尸体解剖,就可以确定死者的死因。”夏菁菁从衣兜里掏出湿巾递给胡萌,她指了指身后的法医,仍然轻声地对胡萌说道。
“不用了,他生前是最爱干净的人了,给他留个全尸吧。医生已经出具了死亡证明书,他是因呕吐窒息而死亡的,没有解剖的必要了。我们家属已经研究过了,后天就出殡,让他入土为安。谢谢你们了!”胡萌说着,将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书递给了夏菁菁,接着说道:“商培文的户口已经注销了,火化的手续也已经办好,谢谢局里的关心!我们家属对单位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一切都按照局里的规定办理就行了。”
回到刑侦大队,夏菁菁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根据胡萌的介绍,商培文的死,确实符合酒后被呕吐物呛死的特征,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书也写得非常清楚,是窒息死亡,按道理说应该属于非正常死亡。可商培文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何飞副局长的司机呀!前不久,商培文因涉嫌诈骗“花果山”洗浴中心的老板马德利,被公安机关刑拘了,因为检察机关认定他诈骗马德利的证据不足,没有批捕,他才被取保候审的。怎么他前脚被取保,后脚却离奇死亡了?商培文涉嫌犯罪被刑拘了,此事直接影响到了副局长何飞,他也因此被免去了副局长的职务,目前还在接受组织的调查。夏菁菁眉头紧皱,她站起身来,背着手反复踱着脚步,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思考。她预感到商培文的突然死亡,对何飞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她的直觉告诉她,商培文的意外死亡,好像不是酒后窒息死亡那么简单。
夏菁菁推开办公室通往露台的大门,一股微风迎面拂过,将她的秀发吹得飘逸起来,夏菁菁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夏菁菁的个子不高,但面庞却十分清秀,她皮肤白皙,腰身挺拔,一身合体的警服穿在身上,看上去是那样端庄靓丽。虽然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女人,但那种英姿飒爽的职业气质,在她的身上仍然随处可见,嫣然如花。夏菁菁缓步走到露台的尽头,脖子里围着的那条黑白相间的丝巾迎风飘在了眼前。夏菁菁瞥了一眼飘在眼前的丝巾,丝巾里似乎出现了何飞的身影。自打何飞被审查以后,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的这位顶头上司了,她着实为何飞担心。她反复思忖着:何飞和商培文到底有没有人们传说的那种密切关系?商培文的意外死亡,又会不会使何局的处境变得更加凶险?
夏菁菁极目远眺,白天喧嚣的双阳市街景在灰暗的夜空映衬下,显得那样整洁宁静,路上虽然已经不再是车水马龙,但来往车辆仍然将白色的大灯和红色的尾灯光柱照射到了地上,形成两条异彩纷呈的流光。夏菁菁的心绪很乱,她无心留恋这美好的城市夜景,红色和白色的车灯光在她眼前交替闪烁,她从那一道道刺眼的白色光柱中,仿佛看到了商培文那张惨白的脸。她心里一惊:商培文被取保候审以后都接触了什么人?昨晚又是跟谁在一起喝的酒?他的死亡和饮酒又有没有必然的联系?这一连串的问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掠过,她苦思不得其解,她准备再去商培文家,了解一下商培文死亡前的情况。
夏菁菁开着私家车刚到商培文家的楼下,远远地就看见商培文的妻子胡萌,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轿车司机关上车门,轿车一个急加速驶离了新华园区。
“天色已晚,丈夫又刚刚去世,她这是要去哪里?”夏菁菁有些疑惑,于是她关掉了车灯,悄悄地跟在了那辆黑色奥迪轿车的后面,想看个究竟。
轿车开到了双阳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胡萌和司机一前一后进了酒店,夏菁菁掏出手机拍下了两人的背影。两个多小时以后,胡萌仍乘坐那辆黑色的奥迪轿车被送回了家。那辆奥迪轿车并没有开走,而是继续停在了她家的楼下的一个隐蔽处,司机没有下车,静静地坐在轿车里,好像是一名带着任务的侦察员,时刻守候在胡萌家的楼下。夏菁菁觉得有些蹊跷,她将这辆车的车牌号码发到了交警部门,她要通过查这辆车的车牌号来确定车主。可交警部门在调取了这辆车的牌照后,车辆档案却显示是个空号,她立即向交警车管处值班人员询问缘由,得到的答复是:这辆车的号牌是假的。
这辆轿车来接胡萌是要做什么的?为什么挂个假牌照,并且守候在此?这与商培文的死又有什么联系?夏菁菁顿生狐疑,她并不想打草惊蛇,她要再继续观察下去,看看这辆假牌车是什么来头。
时间:2018年5月2日,星期三,农历戊戌年三月十七日?。
“五一”节的假期刚过,双阳市的天气就突然热了起来,气温一下子升高到了30度,简直和江南的气候有一比。老人们都说这是早春,是头年冬天太冷的缘故,属于气候异常。这一天是商培文死后的第三天,也是商培文出殡的日子。夏菁菁起了一个大早又来到新华园区,远远地观察着商培文家周围的情况。她注意到那辆挂着假牌照的黑色奥迪轿车,仍然在商培文家的楼下,一种不祥之兆立即涌上她的心头,夏菁菁预感到今天商培文的出殡不会是风平浪静的。
早7点,殡仪馆的黑色灵车准时来到了商培文家的楼下,等着胡萌和亲属们乘车前往殡仪馆,火化商培文的尸体。
园区内,此时给商培文送葬的人群越聚越多,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塑料兜儿,不住地从兜子里向外散发着传单。传单上写着:向公安局讨还血债!公安局长何飞杀害司机!血债要用血来还!
园区外,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近百辆私家轿车,车窗上也都整齐地贴着横幅:向公安局讨还血债!公安局长杀人!血债要用血来还!
在商培文家楼下,胡萌披麻戴孝,她站在灵车前高声喊道:“亲人们,我的丈夫是被公安局长何飞害死的,今天,我们要为商培文讨还血债。走!跟我到公安局去找他们算账去。”顷刻,近百辆送葬的私家轿车尾随在灵车后,挂着白底黑字的横幅标语鸣着喇叭,形成了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向了双阳市公安局。
见此情景,夏菁菁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即拨打电话向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报警。
送葬的车队在双阳市公安局门前停了下来,胡萌下车在公安局门前高呼口号:“何飞杀人偿命!血债要用血来还!”周围起哄的人群也随声附和着,围观市民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几分钟以后,送葬车队又驶向了双阳市委、市政府,车队经过之处,到处都是从车上抛下的传单,传单在风中肆无忌惮地飘飘洒洒,大街上到处都是雪片似的伸冤传单。
双阳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报警之后,立即紧急调警。可此时,送葬的车队在双阳市主要街道上兜了一圈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市公安局局长会议室内,正在主持全局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强鑫拍着桌子,愤怒地喊道:“这是怎么搞的?公安局的这张脸都让何飞给丢尽了。这下子麻烦可大了,我们怎么能够收得了这个场!马上调查,立即拿出处理意见!”
“丁零零——丁零零——”常务副局长强鑫的手机旋即被省、市领导,以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质问电话打爆。
何飞是何许人也?他的司机之死又为何引来如此轩然大波,竟将一座城市搅得周天寒彻?
双阳市是一个有着600万人口的副省级城市,著名的松江东西走向蜿蜒曲折地穿过这座城市的市中心,将这个城市分成了南北两个区域,使江南江北都呈现出景色各异的美好风光,也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北国江城的美誉。双阳市原本是个地级市,有城南区、城北区、开发区和现代产业园区四个行政区。21世纪初,由于再现了圆明园建筑群,双阳成了举世闻名的旅游城市,何飞就是这个城市城北区的公安分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职级是正处级。
“同志们,刚才我接到了很多省、市领导的电话,我已经被喷得满头狗血了,大家看看怎么处理此事吧。”强鑫副局长端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中央,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目光在每一位参加会议的党委委员脸上扫过,然后继续大声地对大家说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出殡风波迅雷不及掩耳,已经引起了省、市领导和广大市民的高度关注,我们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处理意见来回应社会,果断平息这场风波。现在看来,不拿何飞来祭旗是平息不了这场风波的,社会舆论也是平息不下去的,所以我们不能犹豫,要对何飞采取强制措施,再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了。”强鑫停顿了一下语气,点燃一支香烟使劲吸着,他在观察着他的讲话在党委委员心中的反应。
“你要对何飞采取什么强制措施?”纪委书记岳童见大家都不发言,便试探着问强鑫。“你说呢?你有什么意见呢?”强鑫接过岳童的话茬儿反问道。
“这……”岳童被强鑫的反问噎了回去。
“何飞依仗着自己是刑侦专家飞扬跋扈,他目无法纪纵容司机诈骗犯罪,他的司机还与涉嫌‘黄赌毒’的黑恶势力搅和在了一起,那笔50万元的赃款至今还不清不楚,是何飞受贿还是商培文诈骗,还没有个定论,这下子又冒出个命案,搞得整个双阳市都地震了,你们说说让我这个主持工作的局长怎么平息这场风波?”强鑫脸色铁青,他把刚刚吸了两口的香烟往地上一扔,又拍起了桌子怒吼道。
“我们再也不能姑息养奸了,如果再姑息何飞,就是亵渎法律,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强鑫愤怒地将桌子拍得“咚咚”作响,“我建议,立即以杀人嫌疑的罪名,刑拘何飞。”强鑫一语定音。
“局长,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我看还是先组成调查组……”岳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强鑫挥手打断。
“不行,先采取刑事拘留的强制措施,然后再同步开展调查。”强鑫武断地做出了决定。
“局长,我不同意。”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女高音,打断了强鑫的讲话。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夏菁菁穿着警服风急火燎地推门而入。
“你是谁?”强鑫看着满头大汗的夏菁菁,大声地问道。
“我是城北分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夏菁菁,我有重要情况向各位领导汇报。”夏菁菁站在会议桌前,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说道。
“这是党委会,没有你说话的权利,出去!”强鑫扭过头来没有再看夏菁菁,他指着门口厉声呵斥道。
“局长,容我把话说完就出去。”夏菁菁脸色惨白,她镇定地说道。
“你说吧,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向各位领导汇报?”岳童赶忙给夏菁菁打了一个圆场,也给了强鑫一个台阶下。
“根据我的侦查,今天的这场出殡风波,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事件。有人在借商培文的死来嫁祸何飞,搞的这出闹剧也是在把水搅浑,以此向政府施压。凭商培文的家属的力量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的,这背后一定有一只幕后的推手在兴妖作怪。”夏菁菁背着手,她的神情竟像是站在台上对大家进行演说。
“我曾经带着法医去过商培文家,他们家属对商培文的死因是不抱怀疑的。可是在一辆挂着假牌照的神秘车辆出现以后,商培文的妻子被这辆车带到了宾馆,去见了神秘的幕后人,才出现了这场出殡风波。所以,我们应该先对这辆神秘的车辆和幕后神秘之人开展侦查,而不是要拿我们的同志开刀祭旗。”虽然夏菁菁表情平静,但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钢刀刺痛了强鑫的心。
强鑫暴跳如雷,他站起身来冲着秘书喊道:“疯了!疯了!把她给我轰出去,谁让你把放她进来,搅乱我们党委会的?”
“通知城北分局,夏菁菁冲撞党委会,她被停职检查了。”强鑫又对秘书喊道。看着强鑫阴沉的脸色,夏菁菁为何飞感到委屈,她气愤地说道:“你爱咋办就咋办吧,我就不信这世道没个说理儿的地方!”她流着眼泪转身,“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为了平息民怨,消除对社会的不良影响,给死者伸张正义,维护法律尊严,我现在决定:立即刑事拘留何飞,由城南分局指定管辖,立即执行!”强鑫将大手一挥,阴沉着脸下达了拘捕何飞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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