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弱者的嘶鸣。114

　　“您需要崇笙今天陪着你完成倾诉？”

　　进入办公室时，x已为李芳拉好窗帘，收拾好椅凳，一杯翻涌着气泡的零度可乐也摆放端正在茶几上。

　　听见二人对话x正将刚放回去的办公椅又挪了出来，放在了她常坐于倾听时是沙发旁。

　　“怎么？不可以么？”

　　李芳按部就班，顺势坐在了自己上次来时坐过的沙发之上，镇定微笑眼睛里翻涌的尽是忐忑不安。

　　  x看了看端站在李芳身旁的崇笙，一只手揉搓着衣角，有些期待又有些迷茫

　　“我……我……我还得回去吧台呢。再说，我什么也不懂啊。”

　　x继而看向李芳

　　“当然可以，如果是您本人强烈要求的话。”

　　她指了指办公椅旁的沙发，笑对崇笙

　　“那就请入座吧。吧台那里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好。”

　　目视着崇笙扭扭捏捏的坐了下来，x转身走向办公桌嘴里还不忘对崇笙的关切体贴

　　“还是白开水么？要不你今天喝点牛奶吧。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大圈了，多补充点蛋白质增加体抗力。”

　　“不不不，不麻烦了x。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喝，就这样陪芳姐坐会就好。”

　　“好的，我也就不勉强你了，随意吧。”

　　办公桌上的电话在x熟练拨打下很快就被接通，她点开了公放，电话对面发出一个稳重又不失甜美的声音。

　　“喂，x医生？”

　　“徐然你好，我记得你今早没有预约，现在有问诊么？”

　　“没有，我一个人在看书。”

　　“十分抱歉又要打扰你一次，崇笙在这里有点事情，吧台那边需要你去照看一会，可以么？”

　　电话那端的徐然听上去是那般热情直爽

　　“好的！没问题。那我现在就过去了。”

　　挂完电话的x行至门口，将敞亮豁达的室内光线调节成昏暗柔和的背景，正在关门之际，崇笙和李芳同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摔门声惊的下意识猛眨了一下双眼。

　　“x……”崇笙连忙起身，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巴巴望着她“这……是徐然办公室的声音么？要不……算了吧。”

　　  x来到崇笙身边的办公椅旁，捧着着她的笔记本翘起了优雅的二郎腿坐的端庄，温柔的声线里尽是风雨不惊的镇定和平静

　　“坐下吧，许是风吹的也未可知，你刚才不也听到她说话的语气了么，那样大方情愿，就好像是在等待着我拜托她那样，你就再不要多心了。”

　　“好吧……”

　　看崇笙慢慢坐下，背身微弓双腿紧闭，双手握拳垂放在腿上，x决定得了空一定找徐然稍作沟通。

　　“那么，李芳女士，请开始吧，用你最放松惬意的方式交流就好，请尽力无视我的存在。”

　　崇笙见坐姿略带散漫的李芳，这会突然正经危坐起来，侧过身体面对向崇笙，虽看不明了她的神态，从她飘荡在昏暗里的幽幽音魂听明显她那被禁锢已久的无尽悲伤。

　　“我本生长于一个平穷落后的小村落，父亲早年得了肝癌去世，家中只剩下母亲，弟弟和我。

　　我母亲是那种最为传统老式的中国女性话语不多，吃得下苦头也忍的住磨难，她一个女人带大我们两兄妹，我从未曾听过她在我们面前抱怨日子有多艰难，因为她说当妈的养娃是天命所归。

　　她所有品质都属于那个年代，有当下人不可超越的忍受力和乐观，也有当下人难以理解的性别价值观。

　　女儿养的再好，终究要嫁去他家。就像是费心劳神为外人养了个乖巧女儿，到了头来竟去孝顺伺候于公婆两侧，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儿子就不一样，农耕为主的大环境里，他们是一个个家庭的主要劳动力，顶梁柱。一辈子都可以留在身边，还能承欢膝下，眼看自己的基因团队逐渐发芽壮大四散传播，从心里上就是莫大的慰藉，永远不必面对空虚和思念的恐惧。

　　所以，我精明的母亲从我可以脱离她手独立行走之日，便于我从中树立起了一块坚不可破的无形屏障，只为保护她的心不被所伤。

　　她为我弟弟倾尽了所有心血和爱，我只分得些边边角角。她也尽力不饿着冻着我，吃时她不在我身旁鼓舞焦急，睡时她只在弟弟身旁拍抚歌唱，我只看着羡慕着，起初还要哭闹，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就好像我本就应得这般境遇。她只期盼着，我弟弟可如她宠爱他那样给自己一个安定祥和的养老生活。

　　我在心里怨了她不知多少年，前几天回老家遇见几个那时在村里出了名的人肉喇叭，才零碎想起我在懵懂年岁时那些从他们嘴里听的清楚却又听不明白的闲话。

　　我记得有次开学第一天，我弟弟下学回来哭闹着非要喝同学都在喝的拉罐百事可乐，特别洋气上档次。那晚他闹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甚至在地上撒泼打滚，就连做梦都还不时抽泣。

　　可我母亲一直都靠着手种的粮食养家，偶尔有多的时间和余粮就趁着赶集去卖点油盐钱，秋收的粮食除了按比例上交公粮，剩下的也只够我们一家人吃食还得吃的十分节俭，务必省挤出些来卖钱存做我们二人学费。

　　我们这样的家庭哪还有什么资本去维系多少人情。存的学费不够，我母亲跑断了腿赔尽了笑脸才从几个住的极远处不太了解我们家庭情况的亲戚那里勉强凑够。

　　每每开学日，我母亲一定是身无分文。我弟弟想要个东西又要的着急，不容人半分余地。他第二日竟直接躺在被窝里一天，连学都不去上。

　　等我下学时，他母子二人已在院子里玩的欢快，了无之前嫌疑。我正狐疑，母亲说厨房面板的大盆下给我留着东西，让我快去喝了。

　　我打开来一看，居然是一罐开过的百事可乐，虽然我只喝到了两小口，可那种甘甜我如今仍有回味，也不知她是怎样呵斥了我弟弟才给我保住了这个滋味。

　　我出来问她家里又没钱，可乐是怎样来的？她只说是在村口小卖部奢回来的。我还不罢休，依旧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说小卖部那个万年单身铁公鸡明明在大门口写了横幅，小本经营概不赊账，他怎会奢给你？

　　谁知我母亲即刻怒的面红耳赤，大声吼叫着让我滚去做家务。过了几日，我便听到村里蜚语四起，矛头直指我母亲，什么卖肉也要让孩子显摆，又穷酸还又爱面子。规根结底，就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

　　那时我不知这话含义，却在我未来的人生道路上真真在刀刀见肉的残忍生活里体会通透了。哎！”

　　李芳声线犹稳如斯，却见她慢慢抬起了左手放于眉眼处。崇笙以为她在偷偷抹泪，立马默默抽了一张抽纸举在空气里，x却在一旁阴沉凝视无动于衷。

　　“谢谢你小丫头，我只是眼睛有点痒，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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