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东宫三司
抚军一词出于《左传》,晋国卿大夫里克劝谏闵公时,称太子为君王嫡长子,在君王出征的时候应该留在国内守护国家,如果有人守护国家,那么太子就该跟随君王出征,抚慰三军,也就是所谓的太子“从曰抚军,守曰监国”。
不过里克在劝谏的时候极力阻止太子亲自领军,因为太子如果处处受制于国君,那就丧失了作为主帅的威望,可要是不听命令自由行事,就会被人指责不孝,这也是为何崇祯要在圣旨之中指定朱纯臣统帅天下兵马,信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这个皇帝即便到了如此危难的时刻,也不忘迎合先贤的主张。
听张伯鲸宣读完圣旨,在场的众位将领齐齐施礼,口称“吾皇圣明”,他们大部分是武人出身,可没胆子像张缙彦那样质疑皇帝的主意,再一想到皇城脚下那些还没凉透的尸体,心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这会儿也被他们自己给掐灭了。
“父皇的旨意大家也听到了,诸位可有异议?”朱光明环视一周,见无人出声,又说道:“父皇委本宫以军国重任,本宫自不敢懈怠,从此时起,便暂代内城防务统领,城中一应事物皆听本宫调遣,直至贼军退兵,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一股寒风卷过校场,带着漫天雪花扑向在场众人,也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被太子的语气太过于森冷,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躬身应诺,唯独朱纯臣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不时还偷眼望向前方的太子,几次欲言又止。
天子的旨意里,明明是委派他这个国公统领兵马辅佐太子,他刚刚还在窃喜,想着一会儿将那些大败贼军的军械士卒一股脑划拨到自己麾下,一旦战事不利,他手中的那些力量也足够能让他多几分转圜的余地,谁料太子竟然公然枉顾圣旨,夺了他的统帅之权。
朱光明一直在留意朱纯臣的反应,他不知道原本历史中的朱纯臣是什么时候开门投降的,这次召集九门守将,一方面是向他们宣告自己在内城的绝对领导地位,而另一个目的则是将一些还未爆发出来的隐患彻底清除,朱纯臣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成国公有何异议?”
听太子点到自己的名字,朱纯臣立即站了出来,他心中虽然有点不满,也不敢在太子面前表露,躬身行了一礼,才说道:“臣谨遵太子吩咐,并无异议。”
这么听话?
朱光明心中微讶,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堵在了嗓子眼,他轻咳了一声,学着记忆里朱慈烺的样子做出一副谦恭模样,对朱纯臣微微欠身,说道:“本宫年幼,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济变,危难之际匆忙受命,深恐行差踏错,辜负了父皇重望。卿家德高望重,又是父皇钦定的辅国重臣,若本宫行事有何不妥之处,万望卿家以国事为重,时时提点。”
“殿下英武不凡,颇有成祖永乐皇帝之风范,何须如此自谦。”朱纯臣深受崇祯宠幸,跟皇家走的也很近,比起普通的朝臣,他对太子的了解要多得多,可眼前这位虽相貌神情跟他所熟知的太子没有差别,但寥寥几句话语之中所隐含的果决与杀意,丝毫不像那位身处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太子能说出来的。
借着向朱光明施礼,朱纯臣的目光仔细扫量了几眼,却没有看出哪里不妥,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压下。
朱纯臣久历朝堂,这点小动作并不妨碍他说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套话,“老臣何德何能,竟蒙陛下与不弃,太子千岁又如此看重,自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与太子的知遇之恩。”
“好,卿果然是我大明之忠臣。”朱光明演技爆表,握住朱纯臣的胳膊战栗不已,“既如此,卿便留在本宫身边,正好本宫新设的军务司还缺一顶梁支柱,卿暂领军务司参谋总长之职,以便本宫能时时请教。”
参谋总长是个甚么玩意,军务司又是啥?
不光朱纯臣脸上写满了疑惑,其他诸位将领也都是一脸茫然。
这时,站在朱光明身后的张伯鲸已经收妥了圣旨,见事情已经说到了正题上,才缓缓走到众人跟前,对他们解释道:“诸位,太子殿下奉命抚军,统领军国大事,不可师出无名,然此事无先例可循,故殿下于东宫新设三衙署理军政要务,其一便是总领三军事务的军务司,司令长官由太子殿下亲领,而诸位同僚不论文武皆为军务司所辖。”
在场众人听到最后一句,武官们倒是没什么所谓,可几位文臣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几人互看了一眼,一位头戴獬豸冠的御史站了出来,对张伯鲸拱手问道:“敢问大人,殿下所设的其余二衙是什么?”
“其余二衙,一为内务司,总掌东宫事务,由东宫中官暂领,一为外务司,总掌内城民政,本官不才,蒙殿下错爱,暂受此职。”
“哈,好个东宫三司。”那御史冷笑一声,看向朱光明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个所谓的东宫三司一出,朝廷六部几乎被完全架空,太子这样做,明摆着就是在抓权,要是被太子做成功了,紫禁城里的皇帝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在大明上演一出太极宫内禅额大戏不成。
“微臣乃陛下所封御史,不敢领受东宫官职,恕臣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见那御史一甩袖子就要离开,朱光明心中暗暗摇头,这人能在国难之际挺身而出,冒着身死的危险上城守城,忠诚与担当都无可置喙,可惜却不能为他所用,那也只能受一点委屈了。
朱光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几名亲卫跟了上去,一直跟到那御史走出校场,另外几位文官见到此状,原本蠢蠢欲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本宫有言在先,贼军兵退之前,内城一应事务皆听本宫调遣,违令者斩,此话绝非只是说说而已。”
朱光明的神情漠然,言语之中透着股莫名的冷意,可谁人又知道他的内心之中经历了多少次的思想斗争,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又残忍的时代,冷漠,仅只是他心底深处无助与恐惧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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