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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5 鹰嘴岩


专案组经过和陆翊坤两轮的交涉,最后双方一致同意把交换的地点定在了鹰嘴岩。鹰嘴岩距离木也遇伏的鬼峡不到二十里地,地势最高处是一片近两百坪视野开阔的平台,中翡两国某号界碑立在正中,因为时常狂风大作,两面斜坡都只长了低矮的灌木草丛,没有高大的遮蔽物,两侧崖下都是湍急的河水,崖边有一块形似鹰嘴的巨石,仿佛随时会俯冲进河谷。

在重兵围守的昔云派出所里,童彦伟把蒙眼塞耳的木也押了出来,衿羽对着木也阴沉到骇人的脸也顾不上怕了,她看了一眼他腰间有冰冷光泽的枪,轻声说:“我答应你不去,你也答应我会平安回来。”

“我说话算话,你开视频看三场大秀,我就回来了。”

忧心忡忡的衿羽笑了两声,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泪眼蒙眬地笑着:“网络这么差怎么看?我给你煲汤吧,正好给滴答和追风也补一补,滴答已经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我们刚才收到消息,苏睿和三三他们从猎场逃出来,和自己人碰头了。”

于衿羽的眼中迸出闪亮的光芒:“真的吗?太好了!”

专案组里最年轻力壮的小于拍了拍胸脯:“于美女你放心,龚队交代过我了,要寸步不离地陪着彦伟,绝不让他累到。”

“辛苦你了,你一定要留意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久站……”

只能模糊听到几丝声响的木也见半晌没有动静,沉声问:“到底走不走?站这里没完没了了?”

童彦伟还没出声,喜忧参半的于衿羽居然骂了回去:“没完!没完!就是你们这些坏人,害我们每次送出门都怕是生离死别,你还催!”

当然这些木也都听不到,童彦伟看着在大毒枭面前怒成一只护崽小母鸡般的衿羽,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小羽毛,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万分,也没有娇羞,于衿羽惶恐地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别说这种话,电视里书上只要一许重诺,就会出事,你赶紧把话呸回去。”

她焦急地求着各路神仙,刚才的话不算数,童彦伟看着她唠唠叨叨的小模样,顾不上可怜的单身狗小于就在旁边,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在衿羽的娇羞里,他垂下的眼帘却掩去了一股执拗的决绝,无论如何他不会让木也从他手里逃掉。

同一时间,在离青寨十公里外的某处山腰,苏睿等人已经与狼牙的人碰面了,聂敬亮在带领几人逃出猎场后,居然发现了自己人留下的标识。原来自定下了人质交换后,青寨频繁大规模地调动兵力,当初留在青寨外等待接应聂敬亮等人的小分队试图绕过猎场,潜入内部查探,双方幸运地遇上了。

得知木也被捕前后的细节,在车内稍事休息的聂敬亮边处理伤势边听着队友在地图上比画,情绪都掩盖在了他专业的态度之下,只有沿着颧骨和鼻梁之间两道加深的括纹里,藏着紧绷又来不及的悲伤,反而是一旁年轻的队员听过许杨的事后还红着眼圈。

“往北边走两小时车程,就是青寨六团驻扎的位置,从那里直到鹰嘴岩,沿线全都是青寨的哨卡。”

“陆翊坤为什么选择鹰嘴岩交换人质?这里对他有什么益处?”

苏睿眉心一动,调取了鹰嘴岩地区的地图,拖着伤腿走到已经准备出发的另一辆车前,注射了强心剂的康山刚恢复了一点意识,苏睿附在他耳边问:“康山,鹰嘴岩附近是不是有路?”

康山勉强撑开了颤抖的眼皮,艰难地望着他眨了眨眼,想去够屏幕里的地图,可是手指却似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

苏睿把电脑上的图片放到最大后,挪到了他的指边,带着他的手指挪动,他在标识了鹰嘴岩为红点旁三四厘米处手微抖了一下,然后痛苦地看着苏睿,有无数的话想说,却没法说出口。

“别急。”

苏睿掏出纸笔摹下他手指附近的地图,把图上的等高线、坐标系、地貌等标识略去,只简单地勾勒出地形,然后唤来低头擦拭脸上血迹的童欢:“王伊纹给的地图里有这张吗?”

童欢一看,立刻与她脑海中的某处轮廓相重叠,这是小伊给出的暗道地图里唯一出现了一把“×”的部分,代表有部分路段是不通的,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苏睿的猜测,脸色变得很糟。

大梁寨一案时精确修订的地形图她作为编外人员不方便看,但根据窗帘绘制的地图尤其是几个盲区,她通过电脑和市面上能找得到的哲龙山地区的图刻意反复记忆过,在看过小伊给的图后她多次回想,依然有一些部分没能与准确地域对应上,而鹰嘴岩的暗道因为康山得出了不通的结论,她对这片区域不过一扫而过,没有太放在心上。

苏睿第一天见面时对她说过的话一点都没错,她的大脑更像一个摄像机,只会刻板地存储,却提炼不出关键信息。

“还能想得起吗?”

“整片区域我虽然没有重点记,图纸看过的时间还不长,应该可以想起来,但是康山画×的部分我也没有办法。”

童欢答得瓮声瓮气,苏睿迅速和聂敬亮说明了情况后,察觉到她的失落,把垂头丧气的小脑瓜搂进了怀里,替她揉着因为凌晨用力过度依然在发抖的双臂。

“几个盲区放大到一比一百左右的比例是很大的数据,而你记下的是手绘图,经过康山和王伊纹两次转手,不仅存在误差,还以地下暗道为主,你是人脑,不是电脑,地面区域标注得非常简略,更没去实地勘探,自责什么?”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敏锐,是不是可以避免很多事?”

童欢虚靠在他胸口,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处,不把重量往他身上压,她对山洞里生死难料的分别心有余悸,此刻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都觉得很珍贵,却因为许杨再次湿了眼眶。

苏睿蒙住了她的眼睛,那一点点湿润落在他的掌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把所有他曾以为自己没有的温柔都捧到她面前。

“我只是相信雁过留痕,比别人更关注细节而已,你有这么强的记忆力,再多加练习,将来能比我做得更好。童欢,振作起来!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不能让木也再逃掉,还有,你今天很棒!”

他的赞赏绝不是为了安慰,作为一个历时十余年依然没有完全从过往阴影里走出来的人,也亲眼见过半个月前的童欢仍然无法在厨房使用任何刀具,得知她用“山鬼”和胡益民合作手刃了尕伦,他有油然而生的骄傲。

苏睿镇定的语气安抚了童欢纷乱的情绪,她静下心来略加思索,然后急切地问道:“我需要鹰嘴岩附近山区比例尺更大的地图,哎呀,约定什么时候交换人质?我们赶得上吗?”

青寨离边境虽然不远,但显而易见,回程会困难重重,没想到苏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原来在苏睿进入青寨的同时,愧疚万分的苏父雇佣了五组“国际军事安保公司”的人员在距离青寨最近的两个城镇随时准备接应,并包下了翡国能做跨境转运且有军方背景的两家公司,确保能随时提供医疗包机救援服务。

“你是说,无论我们到没到,每天都有几批人不定时登机起飞送回国,就为了混淆视线?”

童欢听得直咋舌,果然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她依然被苏家雄厚的财力给震惊了,忍不住在心里算起了这得烧掉多少钱。

可也得益于苏家的万全准备,聂敬亮当下决定兵分两路,情况危急的康山由四名队员及胡益民先护送下山,而他与余下的人送童欢和苏睿回国,并立刻联系国内,告知鹰嘴岩下有暗道的消息。

临走,康山直勾勾地望着童欢,她轻轻地拉住了少年冰凉的手指:“阿山,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鹰嘴岩的通道,不会让木也逃掉,那些伤害过你和小伊的人,我们都不放过。”

想起童欢在猎场内靠记在脑海里的图带领大家避过了无数危险,康山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他轻轻合上眼,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小伊轻柔又纯真的脸,小伊,我逃出来了……我……活下来了……

虽然木也浑身是伤,去鹰嘴岩的路上却沉沉地睡了一觉,童彦伟都没有料到他在警车内能够睡得那么坦然又扎实,车路驶到尽头,后面只能步行的山路他也不肯自己走了,明摆着养精蓄锐的架势,愣是半耍赖地让人用滑竿抬了上来。龚长海和孙队亲自压阵,随他作妖,戒备森严的一行人在边防战士几乎十米一岗的护送下,攀上了鹰嘴岩。

双方能一致同意这处地点,都是看中它四方开阔不易设伏的地形,平台中央久经风霜的一人高界碑已经失了原色,只有朝向东方通红的“中国”二字依然鲜艳。

天已经放晴了,大雨后的阳光烈得像团火,炙烤着山坡上杂乱生长的灌木丛和野草,蒸腾起沉闷的热风刮过草地,像扯起了一张起伏的大旗。

按照约定,童彦伟站在了界碑前,仅有陪伴的小于护在他旁边,其他人都暂时退开在平台远处,小于牢记着于衿羽的叮嘱,唯恐彦伟累到,竟随身带了折叠马扎要扶他坐下,原本严肃的氛围一时倒变了点画风。

彦伟瘦削的手指抚摸过界碑已经被风霜磨平的棱角,按苏睿他们传回的消息,他们脚下应该就有四通八达的暗道,陆翊坤到底准备怎么逃?

不同于这边的严阵以待,青寨的人押着一群女孩,队伍松松垮垮地往平台处走来,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绑着炸药,龚长海面不改色地把情形告知了坡下防爆的专家,并下令熟悉案情的专案组成员辨认女孩身份。

那些女孩原本在枪口的威胁下还勉强保持了队形,待远远看到站得笔挺的军人和熟悉的五星红旗后就渐渐骚动起来,年幼的已经哭出了声。

她们年长一些的也不过十五六岁,长开的眉眼已经有了刻意雕琢后还未流于自然的艳光,小的则懵懵懂懂,大多瘦骨嶙峋,畏首畏尾地跟在几个大姐姐后面。女孩们自被集结到一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一些早被毒瘾控制得逆来顺受的,乍听到能回家,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度过了饱受惊吓的一夜后,大多哭得红肿憔悴。

“彦伟,苏教授他们已经过境,在赶来鹰嘴岩的路上,我帮你切换。”

龚长海收线后,耳机里略微响过一阵杂音,然后嘈杂的螺旋桨声中,正坐着直升机往鹰嘴岩赶的苏睿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童彦伟,拖住时间,我们很快就到,我会先陪童欢去探暗道,你保持联系,见机行事。”

一直在等待的童彦伟身体立刻放松了许多,有苏睿在他底气足了不少,然后看见陆翊坤慢慢悠悠地自女孩后方走过来,在平台远处站定,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问:“人呢?”

“在坡下,我们的人确认一下女孩们的身份没问题,就会把他带上来。”

陆翊坤很干脆地让手下送了一份名单到童彦伟手中,然后也依照约定除了女孩只留下了十来号人,其他手持重兵器的队伍准备撤到坡下。

“知道你们会担心我们在女孩子中间动手脚,干脆帮忙清点好了,你们核对就行。”

童彦伟展开名单看了一眼,名单做得很翔实,列表上四十三个女孩,姓名、年龄、籍贯及离家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个人后面都附上了显然是昨晚才拍的寸照,很容易与对面的女孩面孔对应上。

彦伟看到自己曾经经手过的几个名字都在其中,把名单交到了闻讯而来的龚长海手中,冲陆翊坤笑了笑:“看来我需要多谢你们的‘帮忙’?”

陆翊坤很客套地应着:“辛苦身体还没痊愈的童警官走一趟,聊表谢意。”

“你太客气了。”

童彦伟答得嘲讽,却很干脆,陆翊坤狐疑地打量起他过于平静的面孔:“你为什么见面不先问我苏和三三的情况?”

彦伟愣了一下,不知他是询问还是试探,陆翊坤看向了一旁的小于,小于心想既然苏睿等人已经由专人护送过境,他们在交易初始就撒谎显得太没有诚意,就没有隐瞒:“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他们逃出来了。”

“倒没白教。”

陆翊坤目光空蒙地望向寂寂远山,嘴角扯出的那点笑意里有欣慰,有遗憾,有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但终归听到他们活着,他是高兴的。

虽然知道要拖延时间,但是名单核对完,龚长海还是如约把木也送了上来,然后除了精挑出来的十名狼牙队员和专案组成员,孙队带着其他人与青寨的人同步退到了各自坡下。

依然没有等到苏睿的彦伟捏了捏脖子,完全背对陆翊坤接过人后,才在取下了木也的耳塞后,故意对着狼牙的队员“嘀咕”了一句:“这样的要犯主动投案,还是第一次吧?陆翊坤是准备把牢底坐穿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木也自诡异的安静里挣脱就听见这样一句话,果然如他所料暴跳如雷,戴着眼罩扑了上来,他狂怒之下力气惊人,用手铐卡住了童彦伟的头把人直接掀翻在地,像是要把人脖子直接撕断,额头淌下的血和着汗水流了满脸,凶残过索命无常,随行的狼牙队员一拥而上,把人按倒在地。

双方人员都紧张地端起了枪,坡下的队伍一见动静也试图冲上来,又在龚长海和陆翊坤陆续举起的手势里缓缓放了下来,木也挣扎良久才在陆翊坤的喝止中屈服,童彦伟取出手铐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木也粗壮的手腕和彦伟干瘦到血管暴突的手臂形成了鲜明对比。

龚长海和狼牙的队员向后退开几步,并没有走远,木也在压制中伤势更重了,几乎要靠彦伟的支撑才能站直,两人一个瘦弱一个重伤,站在风中颤颤巍巍,不过被于衿羽费尽心思伺候的彦伟状况还是比木也好很多的。

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那是木也,整个西南毒线上的“一号”,哪怕是倒下了,都有骇人的威慑。

陆翊坤目光犀利地扫过了木也全身的伤,估算了一下他的行动能力,然后轻抬下巴:“把他布条摘了。”

童彦伟依言做了,木也适应了两秒光线,立刻朝陆翊坤怒目而视,陆翊坤倒很放松地冲他耸了耸肩。两人无声交流了几秒,陆翊坤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在他安然的神色里,木也收回了对他亲身涉险责问的目光,这么多年,他们携手闯过了无数绝境,只要阿加坚信,他就绝不质疑。

“童警官,你的通信设备也取了。”

陆翊坤说得云淡风轻,却气势逼人,和勉强站立的木也仿佛两把呼应的利刃,有嗜血前令人窒息的平静。

身处其中的童彦伟却不露怯,冷静地回绝掉了:“这不是由你们发号施令的主场。”

陆翊坤没有见过这样的童彦伟,平日里他大多站在苏睿的身后,嬉皮笑脸地替各方说和着,厚着脸皮讨教着。不过他从未轻视过童彦伟,就凭他跨省追查摸到木也都不退却的韧劲,就知道这个年轻的小警察绝不像面上那样容易打发,眼前的童彦伟眼中闪着警惕的光,脸上却有股子死咬不放的狠劲。

陆翊坤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既然这样,我不介意请你们看烟花。”

听懂他意思的女孩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推搡着,闪躲着,然而在这回家路已经近在咫尺的地方,她们竟无处可去、无路可逃,只能无助地承受随时可能降临的粉身碎骨。

就在陆翊坤按下遥控器前,童彦伟掏出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木也还能动弹的右肩,青寨的人齐刷刷地端起了枪,彦伟面不改色地把刀拔了出来。

血迅速浸湿了衣裳,木也硬气地一声没哼,只是缓缓地盯住了童彦伟,那是看将死之人的目光,丝丝缕缕都浸满了寒意。童彦伟迎着他阴恻恻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那我也不介意帮他松松皮肉。”

“彦伟!”

龚长海高声呼喝,示意他不要做出危及自身又违反规制的事情,童彦伟晃了晃连接两人的手铐,看了一眼对面六神无主的女孩们,是说给龚队也是说给木也和陆翊坤听:“我今天就是拼着这身警服不要了,也不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陆翊坤冷笑:“就凭你?”

“凭我,也凭我身后的每一个人。”

童彦伟说得铿锵有力,他是瘦削的,也是明亮的、正气凛然的,恍若一团拼尽全力燃烧的火,连着坡上坡下星星点点林立的战士,固守在这国境线上的第一战场。

“童警官,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容我提醒你一下,还是别逞匹夫之勇,你不怕,那个娇滴滴的于大小姐也不怕?”

童彦伟并没有如陆翊坤所想的气急败坏,他脸上有豁出一切的狠:“我敢和她在一起,就不怕你们这套,昨晚来之前她已经和我说过,大不了陪我一起死,我和她谁都不怕。”

陆翊坤笑得高深莫测,听到耳畔传来手下的报告:“陆先生,有一架‘小羚羊’往山边来了,附近除了鹰嘴岩,只有两公里外有一处具备降落条件的地域,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来的应该是我……是我朋友。”

半人高的草丛被机翼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再成片成片地荡开,在做最后准备的童欢听闻发生了什么后,紧紧掐住了苏睿的手臂:“你直接去上面看着他!不能让他再做违纪的事情!密道有狼牙的人陪我!”

苏睿的眼中写满了挣扎,童欢坚定地望着他:“我可以!陆翊坤加木也才可怕,你腿上还有伤,千万小心。”

苏睿也不是拖拖拉拉的性格,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你也小心。”

两人抓紧了落地这一点时间,十指紧扣,眼中都有一海的情话,一切也都在不言中。

狠话撂下的彦伟记着苏睿拖延时间的叮嘱,放缓了神色,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他伤后消瘦,站在烈日之下还要搀住壮硕的木也,这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也削弱了杀伤力:“陆哥,我私人问一句,你会不会派人去拦截三三和苏睿?”

他叫着往日的称呼,仿佛没有自苏睿口中听过陆翊坤曾经对他起的杀意,也没有察觉陆翊坤不准备让他活着离开鹰嘴岩的意图。

这曾经亲密的称呼也让陆翊坤有片刻恍惚,想起当初在七小那些结伴消夜、抬杠调侃的日子,他是苏和三三值得信赖的大哥,是童彦伟想要巴结学艺的高手,他笑了笑:“逃得出猎场是他们的本事。”

听懂了他潜台词的童彦伟长舒一口气,这次很诚恳地说道:“谢谢。”

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调整身体状态的木也冷笑一声:“你不舍得赶尽杀绝,别人可不会领情。”

“我不需要他们领情。”

苏睿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平台:“谁说我不领情?”

虽然已经换下了被刮得破破烂烂的外套,苏睿身上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扭伤的脚踝做了处理,只能临时找来了不同码的两只鞋勉强套上,大腿上的伤也只是粗略地包扎,还有渗出的血迹,哪怕是貌若潘安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是狼狈。

这是陆翊坤见过苏睿最糟糕的样子,他永远都是俊美的贵公子,即使是十六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不过被缚住了手脚,依然是精致又傲气的模样,隔着悠长时光,男孩已经长成了男人,最终站在了他的对面。

“我和童欢都要感谢你的高抬贵手。”

苏睿话说得很客套,客套到讽刺,可是对他太过熟悉的陆翊坤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怨气,是曾视他为自己人才会有的怨气。事实上苏睿和童欢内心都明白,能逃出猎场,能顺利地回国,确实是陆翊坤手下一再留情了。

“三三呢?”

“她受伤了,来不了。”

陆翊坤眉头一皱,眼底像是敛去了什么:“伤得重吗?”

话说出口,他自己先觉得讽刺,他的地盘他命人动的手,现在的询问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不危及生命,要养一段时间,她只是……不想见你。”

苏睿说得真真假假,陆翊坤反倒像是信了,只是他藏在身后的手却猛地捏起了拳头,不过在看过一眼木也后,没有表现出犹豫。

对木也来说,苏睿是熟悉的陌生人,因为阿加,他调查过他人生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他从少年到成年的所有成长,他甚至远远看过阿加在苏睿面前的另一张面孔,不过这是他们彼此间第一次见面。

“苏睿,久仰。”

“久仰。”

在两声含意各不相同的寒暄里,两个男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彼此,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交汇在了陆翊坤的两面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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