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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拜师(二)


  *

  回到未名峰后,谢清徵结束了念经的晚课,把灵狐安置在了自己的小竹屋中。

  一人一狐,共处一室,她想到那狐狸极通人性,便问它:“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灵狐嗷嗷叫了两声。

  它不会说人话,谢清徵换了个问法:“你是母狐狸的话,就眨三下眼睛。”

  灵狐抖了抖耳朵,温柔地朝她眨眼三下。

  她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很好,你可以和我待在一个屋了。”

  灵狐又抖抖耳朵,嗷嗷嘤嘤地叫了几声,在屋内四处乱转,这里嗅一嗅,那里蹭一蹭,像是在标记留下自己的气味。

  翌日,念经时,谢清徵把小狐狸塞到自己的衣袖里,想让它也多听些经文,跟着自己修身养性。

  这狐狸和沐家姐妹一样,是个暴脾气。

  吃饭时,谢清徵会把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给它;她习文学剑,它就在一旁闲逛,和门派的仙鹤吵架、打架,蓬松的狐狸毛还被仙鹤啄掉几撮;夜晚,它睡在她的枕头边上,呼噜声震天响。

  真是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外狐……

  闵鹤师姐寻了空闲来安慰她,让她别把昨日的事情放心上,还道:“这狐狸是沐长老从岭南万兽山庄带回来的珍种。它灵元受损,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恢复修炼,届时你们可以结契,相伴修炼。”

  “我和它结契?”谢清徵摇头惶恐,“沐长老会打死我的!”

  闵鹤:“放心吧,沐长老和掌门说了,你碰过的东西,她们沐家的人不要了!”

  谢清徵:“……”

  那我去碰她的笛子她的剑,去把青松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薅一遍,她是不是也都不要了?

  *

  在未名峰修行的时候,谢清徵偶尔也会听到师姐们提及沐紫芙:

  有的师姐说她:“太跋扈了,仗着自己是沐长老的妹妹,胡作非为!明明入门不到半年,名义上算外门弟子,实际上没来未名峰上过一节课;璇玑门人人都是从未名峰历练过来的,就她特殊!”

  有的师姐心软:“紫芙师妹也是身世可怜,父母去得早,自小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她一个女儿家,如果不凶狠些,在乱世中怎么活得下来?她们姐妹失散多年,沐长老多疼一疼她也是应该的。”

  谢清徵默默听着,没有说沐紫芙什么。

  她其实有点羡慕沐紫芙。

  羡慕沐紫芙如今有至亲常伴身侧,照顾她,管束她,维护她。

  羡慕她修行路上有人指引,心法口诀招式,沐长老会手把手教她、指点她。

  但人各有造化,这些东西,羡慕不来。

  谢清徵也不是特别擅长记仇的人,比起评价沐紫芙如何,她更愿意去记住那些对她好的人。

  距离明年三月的内门考核,还有一年的时间。

  沐紫芙有沐长老手把手指导,修为必然弱不到哪儿去。

  考核还没正式到来,就多了这么一个难缠又强劲的对手,谢清徵不敢松懈,日日夜夜,勤修苦练。

  青松峰她是去不成的,就算沐长老“不计前嫌”,她也万万不敢去,除非她嫌命太长。

  她最想去的还是缥缈峰。

  莫绛雪的那句“收徒要看机缘”,虽然不算是明确的答应,但也不是明确的拒绝,这就说明,还是有拜师希望的!

  她是个有点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便会想方设法地去完成它。

  她想拜莫绛雪为师,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也会奋不顾身地去争取。

  *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

  一年时光,晃眼即过。

  又是一年早春二月,未名峰上少了些嬉闹,人人都在抓紧时间练习,准备下个月的内门考核。

  沐紫芙没再来找她的麻烦,彼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莫绛雪总是在闭关疗伤,短则半个月,长则大半年。

  谢清徵有分寸,知道莫长老喜欢清静,平日不会过多打扰,只是每个月按时去一次碧水寒潭疗毒。

  灵狐事件后,两人没再相遇。

  不知为何,见不到莫长老的时候,谢清徵总会在心里细细咀嚼回味彼此相处时的一举一动。

  倘若那些回忆是一张纸,此刻可能已经被她揉搓得皱巴巴。

  或许,是拜师的执念吧……

  二月初二这天,花朝节,未名峰张灯结彩,摆满各种花卉。

  花朝节是庆祝百花生日的节日,也称“女儿节”。

  璇玑门是方外之地,本没有过花朝节的传统,自从闵鹤接管未名峰后,才开始举办花朝宴。

  这一天,未名峰的女修们不必念经打坐练剑。

  游春扑蝶、剪笺赏红、燃放花灯……可以痛快地玩上一整天。

  爱凑热闹的内门师姐也会过来,弹琴奏箫、鼓瑟吹笙,同外门的师妹们聚在一起吃花糕、行酒令。

  玩到子时,花朝宴方才散去,谢清徵掰着指头数了数,该去碧水寒潭疗毒了。

  她踩上剑,带着七分醉意,从未名峰飞往缥缈峰。

  修炼达到内窥的境界后,她能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一团黑气包裹,她在碧水寒潭那边吸纳的灵气,顺着经脉穴道运行几个大周天,那些黑气便能消除一些。

  一年之期已到,过了今晚,她体内的毒素便能消除殆尽。

  内门考核后,莫绛雪若还是不愿收她为徒,那今晚,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碧水寒潭。毕竟,身体痊愈后,她就再没有理由来这里了……

  思及此,心中一涩,一不小心忘了凝气,身子陡然从剑上跌落!

  耳畔风声呼啸,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好似被风割得生疼,险些便要摔成肉酱,情急之下,她掐了个御风诀,减缓下坠的速度,落地时一个踉跄,勉勉强强扑倒在地。

  好险好险,没有摔断腿。

  好巧不巧,扑跪在了一双靴子旁,视线顺着雪白的靴子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清寒眉目。

  莫绛雪垂下眼睫,与谢清徵对视三秒,颔首道:“免礼。”

  跪拜乃是大礼。

  她现在又没收自己为徒,自己行此大礼作甚?

  谢清徵立刻就要站起,奈何高空坠落感如影随形,双腿依旧不争气地发软。

  站不起来,她只好慢慢调转膝盖的的方向,不跪莫绛雪,跪在一颗竹子旁,抱住竹子,默默委屈。

  怎么每次见面她都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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