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徐玲退学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转眼间便到了春耕时间。由于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劳动力了,所以徐茂成每天早上天麻麻亮就起床,随意啃几口玉米窝窝,喝几杯开水,拿着镢头迈着飞快的步子来到庄稼地里。初春的清晨还是比较冷的,徐茂成顾不上这么多,非常娴熟地用镢头把玉米茬掏起来,把土磕掉,放在一块,没过一会儿,背上便见热气腾腾。
中午的时候,徐玲扎着羊角辫,手里提着送饭罐罐来到地边,对着徐茂成喊:“爸,快过来吃饭了。”
徐茂成很疲惫地来到徐玲跟前,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土,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送饭罐子,狼吞虎咽地把一罐子酸菜和荞麦吃得干净。
徐玲看见父亲这样辛苦,心里很酸楚,对着父亲说:“爸,我今年已经十岁了,不想念书了。”
徐茂成呼地把送饭罐子扔在地边,生气地对着女儿说:“书一定要念。”
徐玲有点哽咽说:“奶奶上年纪了,我想回家照看弟弟,这样我妈就可以帮助你干活了。”
徐茂成坚决地说:“那不行,必须念书!”
徐玲在徐家沟村里的学校念书,学校只有两孔窑洞,一孔是老师的办公室,另一孔是教室,共设三个年级,只有一个老师。徐玲今年上三年级,三年级只有五个孩子,徐玲每个学期都是第一名。
徐玲见和父亲说不通,便暗暗下定决心,每天早上照样去上学,走到学校附近的杏树林里坐上一会儿就悄悄地回到家里,骗奶奶和妈妈说老师开会去了或者老师今天赶事情去了,放下书包便去逗小弟弟。徐远已经懂得人逗了,只要看见徐玲,双手上下摆动,嘴角露出笑容。徐玲觉得自己能帮助大人了,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徐茂成每天照样早出晚归,整天忙于地里干活,根本没时间注意徐玲的学习与生活。过了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学校的房老师打着手电筒来到家里。
房老师用手捋了一下山羊胡子,对徐茂成说:“茂成老哥,你们家徐玲这段时间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上课了?”
徐茂成半天才反应过来,厉声叫道:“死女子,你过来!”徐玲畏畏缩缩地来到生平最害怕的两个人面前,等待徐玲的是父亲的咆哮和老师的严厉批评。
徐玲很伤心地哭了,但是她很清醒。她知道父母一天的苦累,她知道要体贴父母,她知道家里无法承担自己将来念书的学费,她更知道不念书了意味着什么……这些她想过不止一次,她曾经和奶奶说过,她和小伙伴们说过。她已经铁定主意,不论父母怎样打骂,她不可能再踏进校门一步。
徐玲是哭着睡着的。徐茂成看着女儿蜡黄的脸颊,纤细的胳膊,瘦弱的身体,哭肿了的眼睛,他的心碎了。女儿还是个孩子,她更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念书不是因为她念不进去,而是她要承担大人们的苦累。哎,苦命的孩子呀!你那孱弱的身体能承受多少苦累,你那纯真的心灵能忍受多少伤害,你坚持的那么毅然决然,生活的漩涡必将会把你卷到她那激流湍急的浪潮中,给你带来无尽的痛楚。
第二天早上,徐玲早早起床,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她在柴垛上抱了一堆柴火,生着了火,做了早饭,给奶奶和母亲盛了饭菜,自己随意扒拉了几口,提着罐子,拿着镢头到地里给父亲送饭。徐茂成吃饭的时候,徐玲已经开始拿着镢头砍地里的柴草,一整天的劳累就这样开始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徐玲饥肠辘辘回到家中,她背上背着一些柴草,累得满头大汗。从这天开始,徐玲俨然成了家里的一个靠的上的劳动力。
这个时代的农村,孩子没上完小学就辍学回家的事是普遍的,徐家沟村的孩子绝大多数是不会走出四十里地上的夏庄中学念初中的。徐茂成虽然不忍心徐玲这么小就开始忍受生活的折磨,但是徐玲已铁定主意,且确实自己一个人地里忙不过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到了春耕大忙期间,徐玲虽然年龄小,但是干什么事都很利落,一个春耕季节对徐茂成帮助了不少。耕地的时候,徐玲拉着耕牛走在前面,徐茂成后面挥舞着鞭子、吆喝着牛儿、扶着犁紧跟在后面。埋种子的时候,徐玲拿着一把和自己个子一样高的锄头,把地垄沟两边的肥沃土壤埋在种子上。
等到徐茂成把全部地都种上以后,曾经长着粉红脸蛋的小姑娘已经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了,扎着的两根羊角辫也不像原来那么活泛,大概也知道小主人的疲惫不堪,静悄悄地搭在肩膀上。
徐玲虽然劳累,但是她的内心是快乐的。徐玲站到地畔边,看到父亲和自己种上的那一块块庄稼地,心想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多么盼望埋进去的种子快点发芽、快点长大、快点结出果实。每当想到这里,徐玲便会心地笑了。
下过几场春雨后,庄稼地里冒出了嫩芽,也张出了小草。这时田玉芬就呆不住了,还没等到她的身体彻底恢复好了就下到田里,把徐玲顶替回家和奶奶照看着孩子。
田玉芬的这一做法风险很大,因为刚做完月子,又做了结扎手术,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是很容易落下很多病的。徐茂成不同意,徐玲也不同意,徐茂成老娘更是不同意,可是田玉芬就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任凭你们怎么说,她就是要劳动,因为她不忍心看到瘦弱的女儿就要遭受那么重的折磨。
徐家沟村的人们虽然吃饱了肚皮,可是他们受的苦是很重的。特别是到了农忙期间,人们都是披着星星,带着月亮,并且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徐茂成心疼婆姨,让她少干点活,可是越是这样,田玉芬却干得越卖力,徐茂成锄四行谷子前面走,田玉芬也锄四行谷子跟在后面,并没有比徐茂成慢多少。
“娃娃他妈,你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这是不要命的节奏,你慢点好不好?”徐茂成几乎是乞求着她。
“我的身体我知道,好好锄地,不要耽误时间。”田玉芬说话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你这叫不负责任,你累坏了身体,让我和娃娃们以后怎么过呢?”徐茂成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天底下哪还有干活累死的人,你见过?我可没见过。想想咱们合作社期间,干活要比现在累多了。”田玉芬很固执。
“那时候累吗?那是心累,每个人其实都是在装样子。现在不同了,干活有了盼头,你的身体很累,心里面却不觉得累。再说那时候咱们都还年轻,你现在可是半老徐娘了。我求求你干活还是慢点吧。”徐茂成的苦口婆心的劝说被田玉芬当做耳边风,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听。
没几天,田玉芬透支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她咳嗽的厉害,气喘的也厉害。全家人看着她不停地咳嗽,不仅心疼,而且着急。徐茂成只好叫来了赤脚医生徐茂贵来给她看病,徐茂贵戴着听病机子在田玉芬的胸口和后背仔细听了一会,又在她的手腕上把了一会脉,然后说:“我二嫂这病,应该是挣下的病,她的肺部有些发炎。我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以后千万不可以干重活。我给她开几服药,一定要按时吃。”
田玉芬这时才知道了拼命干活的后果,可是已经晚了,那一段时间的劳动给她带来的是这辈子都好不利索的咳嗽和气喘。
劳动的重担又重新回到了徐玲的肩膀上,她拿起锄头,走进庄稼地,跟着父亲开始学起锄庄稼。起初当然难免会锄死禾苗,徐玲心疼过后就格外小心。一位十岁的小姑娘就开始像大人一样锄地,她的童年应该是苦楚的。
徐平跟着师傅学木匠,也许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了父亲徐茂成半杆子木匠的斧子、锯子等工具的使用方法,他学起木匠来得心应手,没过几个月,一些简单的部件他已经做得和师傅差不多了。徐平对学习木匠一点也感觉不到烦躁、劳累,他觉得一根木料经过他的锯子和斧子加工后,会变成一件件精致的部件,甚至感觉像是一件件艺术品。但是让徐平煎熬的是内心深处的相思之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在想念心中的她。
人生最痛相思苦。徐平离开徐家沟村便离开了她,他俩从小耍到大,现在已经逐渐产生了爱意,虽然两人谁也没有表明心意,但是徐平是打心底里喜欢着她,徐平感觉到她也是喜欢着自己,每次看到她时,她那明亮的眼神都告诉了她看到自己有多么激动。
每当忙完一户的木活后,有时候当前会没有木活,徐平帮完师傅家农活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徐平总会第一时间跑到后庄,和他心里一直默默爱着的人见见面、拉拉话,高兴得他春光荡漾。
(https://www.shubada.com/67344/18982706.html)
1秒记住书吧达:www.shubada.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ba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