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还得服老
徐家沟村拿出一百亩集体土地发展果园的做法，对于多数村民来说是件无所谓的事情，可是对于老队长刘志富来说是件忍无可忍的事情，一是对全体村民不公平，凭什么村集体土地让发展苹果户无偿使用；二是对于老刘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自己年龄已经大了，大儿子刘成武在刘成斌的招呼下进城开了一家五金门市，刘成才入赘至杜家坪村，老刘家一大家子没有占到一分地。
老队长刘志富阴沉着脸说：“发展苹果产业对于村集体和村民来说都是件大好事，可是村集体无偿提供土地我觉得有些不妥。旧社会都是打土豪平分田，现在进入新社会，土地也不能想给谁就给谁，这样不公平。”刘志富说话的时候，整个教室一片安静，也许他多年的权威还在作祟，但是刘志富说的话并没有引起太多与会村民的共鸣。
驻村干部高前进听老队长刘志富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笑着说：“你老说的在理，真是过得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我们考虑的欠周全，这样我们再商量商量。”徐茂才已经习惯了刘志富每次开会时的挑刺，不以为然地说：“我是这样想的，一是大多数村民不会在意这点土地。咱们村男劳力多数外出务工，每家每户分的口粮田都快种不过来了，谁还会计较这点土地呢。一百亩土地人均不到一亩地，人口少的户分的土地都不够看。二是村上拿出这一百亩土地算是村集体对于发展苹果产业户的奖励。三是报名自愿，每户村民都有权利报名，你不报名就是你自动放弃。”
徐茂才的理由得到了多数与会村民的认可，刘志富气的吹胡子瞪眼，门一甩走出教室。月光依旧明朗，微风轻轻吹来，树林里的猫头鹰“恨呼、恨呼”叫个没完没了。刘志富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由的想起过往的事情，想当年自己也是徐茂才这个年龄，带领着前后村几百号人打坝、修梯田，一呼百应，没有一个敢在自己面前说个不字，那时候真叫个痛快。哎，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年轻就是资本，不得不服老啊。
开完会少不了喝烧酒，酒还是徐茂才酿制的老玉米酒。教室里就成为徐家沟村最快乐、最热闹的地方。酒场里的酒官是靠喝酒买来的，徐茂才自饮三杯当上了酒官，他就开始定规章制度：“点点不罚溜溜罚，左右邻家互相盯，盯不住的各罚酒一杯。”徐茂才定这条制度的目的是针对驻村干部高前进的，高前进喝酒很不利索，每次都是喝半杯，“养鱼”半杯，今天高前进坐在樊大雷的身边，徐茂才想让樊大雷把高前进盯死看牢。没多久，喝酒人喝热了喉咙，喝起酒来更加爽快了。
第二天早上，徐茂才带领着班子成员及村民代表来到顶天峁村集体这片土地上。地里的黄豆已经有一尺多高了，绿油油的叶子，开着白色的小花。徐茂才站在黄豆地里略有所思，这可是村委会一年开支的主要来源啊，没有了这片黄豆地，村上的开支肯定会拮据多了，但是为了给村上发展苹果产业，为了村民致富增收，也为了完成张书记交代的任务，这点舍得很值。
一上午时间，村会计马算盘子带着几个村民把地平均分成五十份，每份两亩。晚饭过后，村上组织发展苹果户利用抓阄的方式把果树地分到各家。抓阄分地在农村是最公平的一种方式，分到的地好与不好全在自己的手气，你怪不得张三，也怪不得李四。果树地落实到户后，徐平只等秋后收割完庄稼，就准备在自家的果树地里挖鱼鳞坑栽植果树。
徐家沟村的长舌婆姨对发展苹果没有少说道，谈论起新老村长之争，大有越说越邪乎的地步。几个婆姨又聚在了一起，米宏军婆姨张红莲笑着说：“徐茂才真是有威严，几句话就把刘志富说的哑口无言。”黄二毛说：“我看刘志富全身发颤，气的都快爆炸。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前浪死在沙滩上。”常二娃的婆姨郝彩花嗓音很尖，说道：“我说你二毛，怎么当上了妇女主任说话还这么没遮拦呢？再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黄二毛笑着说：“我的性格是天注定，就是当上国家主席也改不了，不要说是一个妇女主任了，再说这还算是个官吗？全村婆姨们没有一个人想当，硬是让我三爸徐主任架在了我的肩膀上。无非就是开开会，擦擦桌子倒倒水。”黄二毛当上妇女主任毛病一点也没改，仍然是全村的大喇叭。黄二毛所说的话不知是怨言，还是夸耀自己，在场的婆姨女子们听得不是很明确。
几天后，老队长刘志富就从与村主任徐茂才争论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令他欣慰的是虽然年龄大了，但是他对村民的威严还是有的，村里人没有哪个人碰着面不敢不打招呼就匆匆离去的。
这天中午，徐家沟村响起了摩托声，长舌妇们都赶忙拖拉了鞋子站在自家的硷畔上瞭望。骑摩托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志富的大儿子刘成武，他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家的院子，而是骑着摩托车在大路上转了一圈后才回到家。
听到摩托车进入自家院子，刘小琴和刘小浪急忙从窑里跑出来，刘志富婆姨汉也赶紧走出来，村里一群小孩子也都飞快地跑到刘志富家的院子里，其中就包括米宝蛋。刘成武看着左邻右舍的人们都惊奇地看着摩托车，他呲着牙乐呵呵地说：“新买的，三千多，骑上的感觉就像飞一般。”刘成武这明显属于炫富，看来他进城后的确是挣了钱了，这不比曹兰花当年坐着摩托车回到村里引起的羡慕眼光少。
刘志富看到大儿子刘成武骑摩托车已经有点生气了，这时候看到他站在院子里耀武扬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刘成武的跟前，瞪着眼睛说：“你能什么了？不知道勤俭持家，要那玩意干什么？你说这玩意三千多，那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三千多如果买成白面的话够全村人吃上一年了。”刘成武看到自己的老父亲生气了，急忙收敛了许多，咧着嘴说：“这不是五金门市的需要么，骑着摩托车方便给人家送点货，我和老二商量了一下，我就买下了。没有跟你商量，你老不要生气。”刘志富听说是为了五金门市的需要也就不生气了，刘志富婆姨急忙走进厨房给刘成武做起了猪肉嫂子汤白面片，刘成武扶着刘志富走进窑里。
刘志富不愧是徐家沟村的首富，一线六孔齐刷刷的石窑洞显得很气派，屋檐是清一色的蓝色石板，院墙用红砖砌成，墙外是一个大园子，里面栽植着苹果树、桃树、葡萄等各种水果树，树的间隙是菜地。走进窑里，地下摆放着一排古朴的柜子，挂着一个洋气的钟表，柜子的对面则是一排沙发，窑的后掌用隔断隔开作为厨房，刘志富婆姨正忙活着做饭。左右各有一个过洞，左边是刘志富婆姨汉睡觉的窑洞，右边是刘成武一家居住的窑洞，自从刘成武婆姨汉走出村后，这孔窑洞就只有刘小琴和刘小浪姊妹两个居住，其余三孔窑洞大概皆是储存粮食的地方。
刘成武扶着刘志富坐在沙发上，刘小琴已经倒好了茶，与刘小浪坐在一边听他俩说话。刘志富盘问了五金门市的生意，刘成武高兴的合不拢嘴说：“有刘成斌帮忙拉扯生意，很多单位都很照顾，不仅生意很好，而且利润很大。今天回来就是和你商量，准备让刘小琴下去帮忙照看门市，刘小浪到延原城读书，村里来买牛的二倒贩子把牛卖了，你们老两口也不要那么辛苦了，可以安享晚年了。”刘志富婆姨汉听说生意好自然十分高兴，可是要把刘小琴、刘小浪姊妹两个带走感到心中很失落，但是为了五金门市的生意和刘小浪的学习，也就只有忍痛割爱了。刘小琴和刘小浪听到要把他俩带到延原城，以后能在城里生活，心中乐开了花。
太阳西斜的时候，刘成武发动摩托车，后面带着刘小琴和刘小浪，摩托车屁股一冒烟驶出了徐家沟村。人们都站在自家的硷畔上望着刘成武父子三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村口，感叹徐家沟村的首富大概就给老刘家包下了，刘志富富了一辈子，眼看日落西山了，没想到刘成武一蹦又跳到了前面。
徐家沟村的人最失落的人莫属米宝蛋了，自从刘小琴不念书后两人一块放牛，一块捡地软，一块钩槐米，一块赶集……说过悄悄话，还拉过手。米宝蛋呆呆地站在学校的操场上，目视着刘小琴的离去，刘小琴好像没有任何不舍之情，也许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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