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不是个事
陈步平听到高前进的呐喊声,赶忙走出办公室在楼道上应了一声,快步跑向高前进的办公室。
“徐家沟村的人把徐茂才承包土地的事告到了乡政府,你说那个半脑子办公室主任,来人反映的时候他就不会先告诉咱俩一声,这不是间接把咱俩也告在两位‘老板’跟前了吗?”高前进很不高兴。
“那怎么办?”陈步平是个老油条,既然你高前进是领导,那么什么事都先由你看着定夺。
“你马上下去给我调查清楚,尽快拿出处理意见,二位‘老板’等着看结果呢。”还要调查个毛线呢,承包土地的事是陈步平一手操作的,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好,我一定调查清楚,然后给你汇报。”陈步平很坚决地说。
陈步平骑着摩托车来到徐家沟村已经中午了,村主任徐茂才急忙招呼着陈步平喝茶、抽烟,乔红梅生着了灶火开始准备午饭。
当陈步平对徐茂才说明来意时,徐茂才的心口突然间猛烈颤动,会是谁呢?徐家这一大家子不可能,自己人不可能日鬼自己人。马会计也不可能,他和自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自己吃肉的时候,不也照顾着他喝汤吗?是文化人房老师吗?徐茂才觉得也不可能,每年冬天村里都会挤出经费给学校拉上两吨煤,明眼人都知道,学校根本烧不了那么多,有一半都是他拿回自己家了。老队长刘志富连走都走不动了,他怎么会去乡政府告状呢?最有可能的是马宝亮,但是也应该不可能吧?如果把这件事搞黄了,他的女婿徐平也不两手空空了吗?剩下的老婆婆老汉汉和婆姨女子也不可能,那会是谁呢?徐茂才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能到乡政府告他的黑账。
徐茂才小看村里的老婆婆老汉汉了,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快成棺材瓤子的常培富。开会研究那天,常培富有病就没有参加,所以根本不知道承包土地的来龙去脉。常培富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他的脑子还能想明白问题,这不是白白让徐茂才拿去村民手里的钱吗?这辈子没有做过多少对村里有意义的事情,现在到老了为了全村的老百姓,就去乡政府告了徐茂才一状。
徐茂才一根烟接着一根使劲抽着烟,窑里一会就烟雾缭绕,他想不明白是谁告的,自言自语道:“告我这个人是谁呢?”
“你正管的不管,正愁的不愁,你现在不用管是谁告了你,现在关键是怎么向领导汇报?”驻村干部陈步平的神态略显忧虑,右手夹着一支烟,多半天没有吸一口,而是让那只烟慢慢燃烧着。陈步平其实早已胸有成竹,他这么做是有意在为难徐茂才,等到事情摆平了,你徐茂才是不是应该记得我陈步平所做的功劳呢?
“你是个老乡镇了,你说怎么汇报呢?会不会到嘴的鸭子要飞走了呢?那样的话损失可就不少了。你说这件事办得叫什么事吗?丢人不算还失威信,哎,真不该当初那样做呀!”徐茂才真的很担心马上要装进口袋的钱会打水漂,脸上的表情不仅焦急,而且很凝重。
“你看你那个样子,有我在这呢,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还不是有大个子顶着吗?我看你就把你的心装进肚子里,这件事在我看来它就不是个事。你给我把纸和笔拿过来。我简单写一份情况说明,然后把会议记录附在后面。”陈步平这才把手中的烟拿在嘴边吸了一口烟说。
徐茂才听到陈步平说不是个事,也就不再干着急,转而一想,如果真的到了上纲上线的地步,那么你陈步平就是主谋,自己顶多就是个帮凶。徐茂才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而是指挥正在做饭的乔红梅在抽屉里翻出了一沓子草稿纸和一支笔来。
陈步平把烟叼在嘴边,一口气把情况说明写完,递给徐茂才过目。徐茂才没看几行,就高兴地笑了,说:“你这是表扬材料,哪里是调查问题的情况说明呢?”
“我这是实事求是地说啊,你看材料中第一条中写得你身先士卒冲在前,这是假的吗?你哪一天不是早早就上山,划线、挖坑、栽树等,你不比哪个村民做得少。第二条是关键,敢于承包争第一,为了能圆满完成退耕还林任务,东山峁没人敢承包,是你挺身站了出来,主动承担起来这个艰巨的任务,这样才能使得徐家沟村的退耕还林走在了全乡的前列。第三条更没的说,你的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精神值得全乡的村干部学习。”
“我看第三条有点过了。”陈步平真是吹牛不怕牛拉稀,他写的第三条听得徐茂才都感觉很愧疚,这件事明明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还硬是给他戴上了一顶光彩的帽子。
“我觉得一点也不过。你的确是宁愿先让自己的山地空着,也要把承包的山地先栽完,这难道不是一种舍小家而顾大家的精神吗?”陈步平也没想到他自己的文采还这么厉害!
“我说不过你,可是我感觉这样说,心里面有些愧疚。”徐茂才拍了拍胸口说。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你承包东山峁,从利益上来看你是抢了村民的利益,可是从完成任务的时间、效率、质量等方面来看,这种做法是值得提倡。”陈步平真是天才呀!
“啥也不说了,有你我就放心了,咱们开始喝烧酒?”徐茂才不得不佩服陈步平的才能。“喝就喝,谁怕谁?”陈步平挽了挽袖口说。
乔红梅端上了饭菜和烧酒,两个人开始海吃海喝起来。太阳落山的时候,陈步平哼着小曲,骑着摩托车出了村。
看着陈步平一溜烟出了村,徐茂才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感觉不到一点冷,肚子里的老玉米酒正在散发的酒劲。酒真是好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的头脑麻醉,也可以让一个人的头脑清醒。徐茂才此时虽然感觉天昏地转,但是他的心里面觉得有些愧对村里人,这做得叫什么事呀,如果是一条有本事的汉子,就不应该争夺村民的利益。俗话不是说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徐茂才感觉他还不如一只兔子,或者他就是兔子中最懒的那一只。徐茂才有点看不起他自己。
乔红梅看到徐茂才站在冷风中发呆,就知道他在为那件事而发愁。乡政府的调查可以由陈步平摆平,可是他内心深处欺骗村民的愧疚由谁来抹平呢?她扶着徐茂才走进了窑里,脱了鞋子,上了炕,伺候着睡好,然后端着一碗炒鸡蛋去隔壁的窑里看望一下老公公和老婆婆。
男人上了年龄后就需要女人伺候,所以男人在年轻的时候应该对自己的媳妇好一点。徐海富现在已经卧病在床,不得下地了,地下的老婆子系着围裙子正在忙活。徐海富老两口子真争气,不愿意与徐茂才锅里搅稠稀,大概是不想因为儿媳妇乔红梅做下的饭菜是软是硬而瞎生气,更主要的原因是徐海富就是喜欢吃老婆子做的饭,所以他们平时里还是自己做着饭,除非徐茂才家里吃的好吃的或者逢年过节才在一块吃饭。因为这个事,乔红梅没少劝说老公公和老婆婆,每次徐海富总会说:“这辈子没有吃够你妈给我做的饭,我眼看不行了,还多想吃几顿你妈做的饭。”乔红梅还有什么好说的,好两口这种依依不舍的情意是值得晚辈们学习的。
乔红梅把炒鸡蛋端在徐海富的跟前,徐海富这时正趴着睡觉,他微微抬起了头,声音很低微地说:“茂才又喝醉了?”
“嗯。”乔红梅点了点头,她从碗筷架上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了徐海富。
徐海富夹了一块嫩黄的炒鸡蛋艰难地塞到了嘴里,轻轻地嚼了一口,他往下咽的时候表情很痛苦,他感觉到胸口好像有根刺,刺得心啊、肝啊都很疼。徐海富吃了两口就示意不想吃了,乔红梅只好把炒鸡蛋端走放在锅台上。
“茂才做的这事,我觉得有点不应该。”徐海富平躺了过来,老眼昏花的眼睛看着窑顶上的电灯,接着说:“咱们不缺穿,不缺吃。村里能比得上咱家的有几户?他们更需要钱呀!咳,咳。”
乔红梅赶忙倒了一杯水,把徐海富扶着坐了起来。徐海富现在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出现了问题。
“你老就不要瞎操心了,再说现在是金钱社会,谁看到钱都会眼明。不过,我能看出来他对这件事很纠结。”乔红梅给徐海富喂着喝了几勺水。
“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咱们在东山峁上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呢,得到的也是应该属于我们的。”在灶火旁烧柴火的老婆子说话了。
“咳咳……你个憨老婆子懂个甚了?一个好队干是要一心为村民着想,如果只考虑个人的利益,村民要这样的村干部,作甚了?不要因为蝇头小利而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茂才家,你把话给我捎到。他要继续当村干部,就必须给村民一个交待,我不想让别人指着我的鼻梁骨骂我徐海富生了这样一个不算人的东西。”徐海富显然是有点生气了。
徐海富老婆子赶忙闭起了嘴,并且急忙在徐海富的背上不住的轻轻拍打着,她想让徐海富的气能顺一些。乔红梅见状不敢再多说话,偷偷地从窑里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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