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失去什么
过年也是老年人的节日。徐家沟村的老婆婆和老汉汉看到满堂儿孙聚在一起,心里面很是舒畅,他们的腿脚走起路来格外精神,做起活来也有劲头。他们心里面很清楚,过不了几天,孩子们都又要离开,能聚在一起就格外珍惜。可是他们一天从早到晚真的很累。
正月的日头短暂,一不留神一天就过去了,甚至几天都这样过去了,进城的人们开始打理行装,又要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年。
米宝蛋离开的时候才跑到徐远家中看望,他告诉徐远刘成武同意他们今年结婚,到时候一定要来啊。没说几句,刘小琴已经在下面催上了,米宝蛋只好乖溜溜地跑了下去。
离开是种担忧,被离开也是一种担忧。子女们担忧的是自己不在年迈的父母身边,他们的生活肯定会很艰辛,最害怕的是担心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这种担忧是每个外出人员的心中之痛。年迈的父母却担忧子女们为了更好的生活背井离乡,拼死拼活,不知道又要忍受多少难以言状的痛楚。
可是离开是必须的,离开没有了喜悦。远走的子女们望着站在硷畔上的满头银发的老父母,心中别提有多难过了,此时他们眼睛里满含着泪水,一顾一回首地走出了村。老父母们早已老泪纵横,泪水填不满他们满脸的皱纹,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渐行渐远的人们走出了村口,他们依然守望着前方,希望再多看一眼远走的孩子们。
看来过年短暂相聚后的分别是对人们的一种折磨。徐远离开村子时也忍受着折磨,他知道这次离开又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父母的身边,父母又要开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难劳作。母亲的咳嗽依然不见好转,她的病是徐远最为担心的。父亲的两鬓已经开始斑白,他的胳膊曾经是多么有力,可是如今他的背却渐渐弯曲了,他多么像一辆满载重荷的老牛,经过岁月与生活的双重磨砺,他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为了能让母亲不被病痛折磨,也为了能让父亲重新伸直了腰,做为儿子就必须加倍努力,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一定会让父母安享天伦之乐。徐远这么想到,他走路的步伐也就渐渐快了,任凭耳边的冷风呼呼吹过,任凭脚下冻僵的泥土沙沙作响。
徐远来到了一派喧哗热闹的延原城,他突然感觉有点不适应,空气中的微小颗粒和难闻的味道令他有种想呕吐的感觉。现代生活是利与弊共同存在着,一辆辆汽车的疾驰而过,坐在里面的人享受着快捷与舒适,而站在马路边的行人却忍受着汽车的尾气从鼻孔钻进去,污染着肺与血液。
最令徐远感觉气愤的是延原城冬天的天空一片灰蒙蒙,居民区一个个高耸的烟囱,这时正浓烟滚滚,徐远明显能感觉到眼前落下一片片黑色的轻飘飘的物体,落在了脸上,落在了肩膀上,落在了夹克的领子上,因为它很轻,人体似乎对它有引力,所以它就沾附在身上不愿意离开,也因为它很轻,有时候会随着呼吸进入嘴巴、进入鼻孔,这要是雪片会多么富有诗意呢?可是这却是令人厌恶的烟尘。
徐远想到了化学老师说的一件事情,卫星在天空中拍照片,在我国找不到两座城市,一座是雾都,另一座就是冬天的延原城。这肯定不是对延原城的褒奖,一座有着红色的革命历史的城市,却为了所谓的发展而大肆修建高楼大厦,并且不知道是不管理还是管理不了,供暖的烟囱为什么会是浓烟滚滚呢?徐远想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生活在这样一个烟雾城市,得肺气肿是迟早的事。
作为一个学生,内心中有正义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对于像徐远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青年学生来说,他的态度很坚决,他很想在大街上唾骂这届市区领导的不作为,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谁会与他形成共鸣呢?
管他呢,想骂就骂吧。
“市区领导为了追求GDP,盲目大修大建,全然不顾老百姓的生活环境。”徐远愤怒地喊道,他觉得声音已经没法再高了,可是喧闹的人群和呼啸的汽车早已掩盖住了他的声音,没有几个行人听到他的喊声。
自己不是泼妇,也就不可以骂街。徐远背着行囊走过了马四梅生活的那个巷口,这也是市区领导不作为所留下的产物。延原城的东大门,也是延原城对外的窗口,为什么允许这些场所存在呢?最关键的是与自己从小亲梅竹马的马四梅就从这里走向了堕落。
想骂他们八辈祖宗,不能吧,当官的祖宗又没有惹你呢?徐远觉得今天有点反常,为什么看到任何东西都不顺眼呢?并且内心里很烦躁,也很愤怒,他担心会与哪位路人发生争吵甚至打骂,所以他赶忙钻进了一辆通往延原师范的二路公交车。车内很拥挤,他跟随着人群挤在了车厢的中间。
为什么会这么拥挤?市区领导有哪个亲自体会过?
怎么了?为什么老是和市区领导过意不去呢?徐远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多想,他想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可是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却让他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象,他只好把目光停留在几个学生模样的漂亮女孩子身上。她们就在徐远的正前方,像几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的没完没了。徐远真佩服她们的语言表达能力,怎么会把事情叙述的那么出神入化。突然徐远的眼神中钻进来一个瘦猴模样的男子,他努力挤向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身边,尽量让他的身体无限接近着那个女孩子的臀部。女孩子似乎觉察到什么,她转过脸看了一眼瘦猴,然后向前挪了一小步。瘦猴有所收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到汽车一停一走的时候,瘦猴又趁机无限接近了那个女孩子的臀部。
“有些人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了。”徐远看不下去了,冲着瘦猴喊道,旁边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瘦猴的身上,那个女孩子的脸一片娇红。
瘦猴哪还敢再靠得那么近,急忙向后移了一大步,然后把头低了下去,等到汽车到了下一站后,他头也没敢回一下就下了车。这时,那几位女孩子向徐远投来赞许的目光,这让徐远感觉到这个社会上总会是邪不压正,丑恶的东西人人会群起而攻之,美好的东西总会有人来赞许。
二路汽车的终点站就设在延原师范的大门口,徐远刚跳下公交车,却发觉冯俊梅站在候车牌处向他微笑。徐远想起了姐夫宋保发的话,心中有些别扭,可是还是走向了她。
“我们的独行侠,怎么不和我相跟呢?”冯俊梅笑嘻嘻地先发问。
“咱们那里没有电话,没办法与你联系,怎么和你相跟呢?再说我坐的这辆车在你们村停留了很长时间,也不见你上来。”徐远向冯俊梅解释道。
“你就不会上我家叫我一下,害得我坐了后面那辆车。”冯俊梅有些埋怨。徐远很纳闷这是冯俊梅在怪罪他吧,他无言以对。
“不过后面这辆车的速度很快,等到你走出汽车站的时候,我也跟着出来了,你习惯走过那个巷口,我就没有跟你,而是坐着公交车先到学校了。我想你一会就会过来,这不还真等到了。”冯俊梅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徐远,好像几年没见了,这时候想看个够。
“哦,你在等我,这大冷天,看把你的脸蛋都冻红了。”徐远随口一说,却让冯俊梅感觉到这是挨冻了十几分钟得到的最大的安慰,她的心头不由得一颤,脸蛋更加红了。
徐远说出口后,看到冯俊梅的表情意识到那句话的威力是很大的,这不是听得让人肉麻的关心吗?
看来这个冯俊梅还真是对自己动了心,这可怎么办呢?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干脆就哄骗她说自己有对象了,可是她追问起对象是谁怎么说呢?徐远左右为难。
“冯俊梅,年过的怎么样?嗯,我有对象了。”徐远还是狠下心说道。
“是吗?那要恭喜你。”冯俊梅的脸色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此时脸色十分冷清。
两个人随后无语,默默地走进了校园里。延原师范的上空也是一片灰蒙蒙,几乎分不清楚山与天的界线,大概唯有校园内的松柏才可以适应这样糟糕的环境,枝叶的绿色向人们证明着它们的坚强。返校的同学们好像不愿意多在这样的空气中多呆一秒种,他们行色匆匆,背着行囊径直走向了宿舍。
此时,徐远的步子快不起来,冯俊梅也慢慢走着。徐远可能不知道那句简单的话语对于冯俊梅的打击会有多么大,但是对于冯俊梅来说,它瞬间消灭了她一个假期的思念。这时候思念已经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她的一身轻松。
他俩来到女生宿舍,徐远停下了脚步想与冯俊梅说点什么,可是冯俊梅没有停留片刻,头也没回地走进了宿舍,留给徐远的只是她圆乎乎的背影。
徐远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会不会就此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但是可以肯定他失去了一个姑娘对他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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