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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灰衣僧


乱葬岗的分尸鳝都快被我爸抓光了,现在找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我反锁大门在家看书,三爷爷敲门来了,说他想去县城买书,正好带我去溜达溜达,刚才碰到我爸也跟他说过了。

三爷爷看到墙上的粉笔画,说线条行云流水,细节纤毫毕现,真像一个仙子在墙上行走一般,功底真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三爷爷说到这里,睁大双眼看着我,说蛤蟆,这不会是你小子画的吧?我的乖乖,难道你真是文曲星下凡?

看来这幅美人画,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妙,竟然让三爷爷一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老夫子,主动说什么文曲星下凡了。

我告诉三爷爷,是省城来的一个画师,姓林。

我又把林画师的样子,还有上午的事,都跟三爷爷说了一遍。

三爷爷摇摇头,说这个功底放眼全省也是首屈一指,不过,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咱们省城,有这么一号出手精妙绝伦的林画师?

“或许是个国学大家,钻研侧重在其他方面,画画只是他的爱好而已。”三爷爷最后自己给出了解释。

我说也说不定是个高人隐士,但是人家从来不显摆,只是今天来到乡村,一时兴起,留下这么一幅画。

三爷爷说高人隐士有可能穿中山装,但是绝对不会在胸口插上两支钢笔,咱们别猜了,去县城,乖孙儿,前面带路!

我锁上门,跟三爷爷还没出村子,遇到了孙寡妇。

孙寡妇一改往日对我的冷淡模样,笑眯眯的把十五块钱交到我手里。

“蛤蟆,你去县城是吗?我上次钱没带够,买了人家的衣服忘给钱了,你帮我把钱递过去,十块的还账,五块的归你了。”

孙寡妇说完,又把写着地址的小纸条交给我,举手之劳我不好拒绝,点点头把钱装起来,然后跟着三爷爷出了村子,往青龙街走去。

路上经过那条曾经遇到水鬼的小河,水上后来修建的小桥又快坏了,有施工队正在不远修建新桥。

“前些天新桥刚修好,还没放鞭炮就塌了,但愿这次修好,不要再塌了。”三爷爷摇摇头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新桥这边的路旁,多了一个工棚,一个瘦高个两只手里提着铁锤和钢钎,从工棚里钻出来,伸了一个懒腰。

高个子在一块条石上敲敲砸砸,弄得石屑纷飞,原来是个石匠。

石匠看我盯着他,阴森森的对我笑了一笑,是那种皮笑肉不笑,像极了当初的杨木匠,把我吓了一大跳。

因为我,杨木匠被逼的扔下家产远走他乡,已经七八年了,这次不会是回家找我算旧账的吧?

“三爷爷,你看那个石匠,像不像杨木匠?”我悄悄拉了拉三爷爷的衣袖,示意他往后看。

三爷爷看了一眼,说稍微有那么一点像,不过他比杨木匠年轻多了,你看他最多也就三十来岁,你别怕,我确定他不是杨木匠。

我妈说杨木匠学的是鲁班术,鳏寡孤独残这五门必应一门,杨木匠就是缺一门里的“独”命,老而无子曰独,杨木匠根本没有后代。

想到这里我舒口气,只要不是杨木匠,或者他的后人来找我就好了。

在青龙街拦了一辆拖拉机,到了县城的书店,三爷爷给我买了两本书,我们又去帮孙寡妇还了账,三爷爷最后还去看了他的女儿。

县长夫人看三爷爷对我,就像对亲孙子一样的疼爱,有点不高兴,三爷爷看不到的时候,她就对我冷着一张脸。

我没把这事告诉三爷爷,后来县长夫人请吃了一顿饭,又叫来一辆奥迪幺零零送我们回家。

那会派出所的老张,出门还是一辆偏三轮,我更没坐过小轿车,上车后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慢慢的我感觉这车到底坐着舒服,谁知这趴在四个轮子上的铁家伙,真的一点不靠谱,还没到青龙街,半路突然就趴窝了。

司机急的团团转,三爷爷没当回事,说反正离得不远了,你慢慢等人来帮你修车吧,我们爷俩先走了。

坐车快,走路可就慢了,后来走到离青龙街还有几里路的时候,三爷爷看已经是傍晚了,说咱抄近路吧。

反正有三爷爷在,就算天黑也不怕有什么游荡的孤魂野鬼,何况现在还有金黄的夕阳呢,我点点头,跟他离开大路走田野里的小路。

穿过一片小树林之后,出事了,一个浑身灰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从半空掉了下来,拦住了我和三爷爷的去路。

能从半空掉下来的,肯定是鬼不是人,我吓得躲在三爷爷身后,说您老人家抓紧唱正气歌。

三爷爷说来的是活人,唱什么正气歌。

“老头,你走,孩子留下。”灰衣蒙面人又高又壮,说话也瓮声瓮气的,指了指三爷爷,又指了指我。

三爷爷让我不要怕,又对蒙面人哈哈笑起来。

蒙面人本来一身的杀气,被三爷爷这么一笑,摸着头有点傻了,说老头你笑什么。

“老朽突然想起来一句俗语,叫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你是个和尚吧,出家人怎么不吃斋念佛,反而不等夜黑风高,就急吼吼的出来劫道了?”

听三爷爷这么一说,蒙面人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知道的?

三爷爷说和尚身上都有一股香火味,虽然一般人闻不出来,但是我能,毕竟我跟铁佛寺的无法大和尚,当年在一起被关了好几年。

蒙面人把头套摘了下来,一脸肥嘟嘟的肉,光头上九个香疤,说老头,本来我只要孩子不想动你,但是你看出来我的身份,就非死不可了。

三爷爷把头一扬,说道:“我是县长的老丈人。”

我看看三爷爷,心说和尚是出家人,又不是村干部和乡干部,三爷爷抬出县长,人家未必会怕。

三爷爷胸有成竹的对我点点头,又对和尚说道:“你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吧?路上有没有看到一辆趴窝的车?那是我姑爷派来送我的,结果坏在了路上。”

当时在我们县,有一辆奥拓或者夏利是小老板,有一辆捷达或者桑塔纳是大老板。

坐红旗就是不小的官,至于奥迪县里就一辆,只有两个人有权使用,县长是其中一个。

和尚看来经常在俗世中行走,竟然也明白这些事情,相信了三爷爷的说法,从腰上解下几圈细绳子,对着头顶一扔,绳子脱手而出,钢筋一般直插向天。

绳子是软的,怎么会像钢筋一样竖的笔直?

而且那绳子刚才也就几米长,怎么被和尚这么一抛,变得越来越长了?

三爷爷说这都是障眼法,就像当初贾成祖用糖稀,弄出来的穿山甲一样,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装看不见就行了。

和尚手脚并用,猴子爬杆一般,顺着绳子往上爬,那绳子两头都悬空,竟然没有掉下来,哪怕这是障眼法,也是非常厉害的障眼法!

“活着的县长老丈人,贫僧还真的不敢动,不过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我看谁来护着他!那小孩,贫僧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和尚说完这句话,在绳子上晃晃悠悠的,已经爬到离地十丈远了。

一阵风吹来,平地卷起了尘土,我连忙捂住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和尚和绳子都不见了,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无论这是功夫还是法术,都已经是超出我想象的高明。

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和尚,竟然被三爷爷一句话给吓跑了!

不过和尚最后的一句话,还是给我蒙上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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