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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二 娇阳似火(十二)


番外十二  娇阳似火(十二)

这间竹屋并不太大,配合着竹屋,竹榻自然也是不大的,一个人睡是绰绰有余的,两个人睡则稍稍有些拥挤,被骆无瑕这么一推,宋伊差点儿坐到了地上。好在她反应够快,腿也够长,虽然姿势难看了点,但终归是稳住了。

骆无瑕一手捂住胸口,一边死死盯着宋伊,一边将被踢在脚后的薄被往自己身上拉。她此刻并不冷,但最近天热,她晚上休息的时候穿的并不厚实,甚至可以说,那衣裳没比挂着的幔帐厚多少。宋伊要是个姑娘家,她倒也不怕被她看,但很显然,她其实应该是他。想着前后有两个晚上她是和他抱在一起睡的,她就恨不能……

父皇和太子哥哥都曾说过,已经发生的坏事,没有必要懊恼或者后悔,因为时光是无法倒转的。

“你没有夜行症。”这是骆无瑕想了好多想要说的话之后,唯一说出口的。因果不虚,报应不爽,她的‘夜行症’是个谎言,宋伊的‘夜行症’也不是真的。

在刚推开宋伊的时候,‘护驾’两个字已经到了骆无瑕的喉咙口,她很清楚,只要她一高声喊叫,不论是灵珠还是外头的侍卫都会冲进来救她,但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出不了声了,或者说,出不了太大的声音。就好像,喉咙口被堵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样。

“没有。”

没有夜行症,却骗她说有,晚上和她抱在一块儿睡,除了占她便宜,骆无瑕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你应该知道,我的侍卫都在门外,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只要我高声叫唤,他们就能冲进来,打死你!”骆无瑕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双颊气鼓鼓的,话语之中虽然带着威胁之意,但看起来更像是虚张声势。

宋伊突然笑了起来,说了句让骆无瑕更生气的话,“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醒。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什么意思?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一些让他们安眠的药。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他们太烦。”

‘你想和我说话,我就要老老实实听着吗?你以为你是谁?’骆无瑕满想这么回的,但形势比人强,他既然能放倒父皇给她挑选的侍卫,放倒她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

“你想说什么?”

“我……”宋伊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话语,他想说什么呢?他又能说什么呢?他记得的,他珍惜的,他后悔的,他想挽回的……都是她尚且不曾经历过的。“说不出来?羞于启齿?”骆无瑕热得忘记了自己现在的不利处境,习惯性地抬了抬下巴,“你怕什么呢?你的名字,你的模样,你的声音,都是假的,你有什么可怕的?”说完这些话之后,骆无瑕其实就有些后悔了,特别是看到宋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时候。虽然他的目光并不凶狠,但在她衣裳不整的时候被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凝视,年纪尚小的骆无瑕多少还是有些无措的。

宋伊凝视了她一会儿,缓缓地抬起了手,摸到了而后,骆无瑕看他动作,最先以为他是和她一块儿睡这么窄的竹榻落了枕,不多时就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他这应该是准备除去脸上不属于他的那张女人的脸。

“等一下!”在他的手指反复于一个位置搓揉的时候,骆无瑕开了口,语气有些着急,“我,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会在这里住下,本就是一个意外,我昨天下午不是也和你说过了吗?我要离开的。只要你让我安全离开,我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是男是女,身份为何,我一点儿都不好奇,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可我想让你知道。”这一回,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刚才有了很大的不同。骆无瑕皱了皱眉,这个声线,她听着怎么好像有点儿耳熟的感觉。

这人的性子霸道,骆无瑕下了结论。

他的动作再慢,骆无瑕也终究看到了他脸颊边的一层诡异的浮起,在他将之捏住,缓缓揭开的时候,骆无瑕把头偏向一边,不仅闭上了眼睛,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听说这世上有一种跑得很快的鸟,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最先做的是,不是迈开大长腿飞快地跑开,而是把头埋在沙地里。听太子哥哥说起的时候,骆无瑕只想笑,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你的头是藏起来了,可你的身体呢?正如此刻的她,觉得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被子被掀开,下巴被抬起,骆无瑕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近到她可能只要稍微睁眼或者开口说话,就能碰触到他。“娇阳,看着我!”

听到这个称呼,骆无瑕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她记得很清楚,她住下之后,是隐藏了身份的,在他跟前,她本该姓夏。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几天之前她还见过他,会觉得陌生,是因为她和他本也没有见过几面,她以为只有她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底细,却不晓得,原来他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萧澈!”

“是我!”

京城的人都说萧澈医术高明,长相俊美,但性情阴晴不定,行踪成谜,骆无瑕此刻只有一种感觉,萧澈是个脑子有病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男扮女装已经很变态了,他居然还假装收徒、纳妾,然后装成自己的徒弟和妾室?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吗?似乎是看出了骆无瑕心中所想,萧澈嘴角轻抬,“十年之前,我确实收了一个叫宋伊的徒弟。两年之前,她医术小有所成,且有了心上人,我就让她走了。”

走其实是一个十分委婉的说法,事实上,萧澈是直接让宋伊滚了,宋伊本没有学医的天分,但除了医术,他也没法教她什么别的,本着不半途而废的原则,他耐着性子继续教她,一教便是八年,浪费了他不少时间精力,结果那小妮子眼瞎看上了一个来看诊的病人,两人没认识几天就商议着成亲,还说以后要一块儿给他养老。他是谁?他是萧澈,他还需要别人替他养老?而且他一点儿不承认自己这会儿年纪大,特别宋伊那小妮子一脸‘注孤生’的表情。

后来之所以照着宋伊的模样做了张面皮,也是因为如果是他坐诊,来萧家药庐的人会非常多,如果是宋伊,来的人至少能少一多半,换句话说,只有很缺银子的时候,他才会以自己的原本模样坐诊。骆无瑕不想和这个自己把自己纳做妾室的神经病说话,但她想知道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是娇阳。”既然萧澈能叫出她的封号,骆无瑕也不想和他争辩她是或者不是的问题。

“……我见过陶御医。”这是萧澈想出来的借口。

当年白素为了骆铭弄出的那场疫症,让萧澈认识了黄御医和程御医,疫症之后,两位御医也常和萧澈切磋医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因为宫内主子不多,御医们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所以黄御医和程御医偶尔也会带着别的御医和萧澈一块儿探讨关于医术的问题。萧澈反正是记得陶御医的,但不知道为何,陶御医却一副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说起陶御医为什么会不认识萧澈,自然不是因为萧澈长得太过平凡,让人见过就忘,而是于认人方面,陶御医向来是不擅长的,简单些说,陶御医有些脸盲,认人的时候,像皇上皇后他都是认的衣裳,认别的御医,有时候认衣裳,有时候认配饰,有时候认声音。至于萧澈,只见过一两次罢了,他根本就没花什么心思用在记住他上。

萧澈本来是打定了主意的,在骆无瑕在他这儿养伤期间,和她慢慢熟悉起来的,但没有想到,骆无瑕会突然提出要离开。他是个大夫,其实想要留下骆无瑕是很容易的事,只要稍稍改动一下药方,或者增减一下药量,她的脸就不会好得太快,但他……不舍得。

他也想过,伤害自己,利用无瑕的同情心留下她。但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和她摊牌。无瑕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小姑娘性子直来直往,最讨厌弯弯绕绕,也极讨厌别人骗她。可他又能如何呢?他不是存心骗她,只是在娇阳来的时候,他还未曾想起她来。

听到这个答案,骆无瑕有些懊恼,她看到陶御医的时候还庆幸,因为知道萧澈是认识黄御医和程御医的,没有想到陶御医也与萧澈相识。

之所以来这里,是想让宋伊摆脱萧澈这个火坑,之所以讨厌萧澈,是因为萧澈把自己的徒弟纳做了妾室,现在……徒弟宋伊嫁人了,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有妾室宋伊。那她这段时间,岂不就是白忙活,给跟前这人看戏了?这家伙一会儿装作宋伊对萧澈情根深种,一会儿变回萧澈惹她生气……

所以……她这是自己送上门,给别人找乐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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