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若非是夜晚城中燃起的光亮，这茫茫白雪中，怕是一点踪迹也无，怪不得叫藏尽城。
重九打量了片刻，又回头道：“师尊说竹沥师姐在这座城中，我们现下是直接去找她吗？”
舍韫眸光随着冷厉的风逐渐深邃，回道：“暂时不，城中都是修士，夜晚贸然进城，恐被当做贼人，我们且在外面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
重九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她们可不就是贼，难不成还有钱跟四座城的城主购买四象丹？
不容重九多想，舍韫已经抱着小狐狸往山下走去。
重九追上去，她们在半山腰的地方，寻了一处山洞。
重九架起火堆，将路上猎来的走兽架在火堆上烤着。舍韫则是将自己从人类学来的那套风花雪月运用上。
望着外面的雪，摆上茶具，品起了茶香。
小狐狸趴在一侧的皮袄子上，望着火堆上滋滋冒油的烤肉，馋的两只狐狸眼泛着精光。
而重九活像个丫鬟，忙前忙后的，额间流着汗，手上沾着灰正添着柴，然后又去翻转烤肉。
等肉烤熟后，重九又将肉拿到舍韫带来的桌上。一块快的切好，又分好，任劳任怨的，从始至终，一点反抗的情绪都没有。
反而对着舍韫笑呵呵的道：“好了，师姐请慢用。”
舍韫眼皮微抬，见她站在那里不去一旁坐下，从自己的玲珑乾坤袋中，摸了两百灵石，递给重九：“今日份的。”
重九双手捧住做牛做马赚来的灵石，心里乐开了花，一脸的谄媚：“多谢师姐。”
今日这般，全是因路上分工不均。
舍韫倒是没什么，但小狐狸要吃肉，可这行走时，也不是时常有人家。小狐狸不肯做重九的灵兽，她也不强求了，连带着肉也不给烤了。
舍韫舍不得让小狐狸挨饿，自己也不想动手，便定下了重九这个现成的‘仆人’。
重九在那扒拉着一路赚来的辛苦钱，小狐狸吃着肉，舍韫则继续喝茶，洞内画面十分和谐。
待小狐狸吃饱了，重九起身收拾，舍韫则是将倒好晾着的清水，递到了小狐狸面前。
小狐狸趴着脑袋在茶盏上，粉嫩的小舌头卷起清水，待喝足了，往舍韫的怀中一趴，当起了暖炉。
舍韫低头看她，抬手摸了摸，将一层厚袄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而重九则是起身去外面巡视一趟，回来添了柴火，自己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蜷缩在一处闭上了眼。
夜半时，小狐狸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它睁开眼睛，看到那卷‘粽子’正慢慢移向她们。
待重九靠过来时，听到一声不带温度的声音：“做什么？”
重九露出脑袋，嘿嘿一笑，道：“这天寒地冻的，抱在一起睡才能暖和。”
舍韫侧身去看她，见她冻的牙尖打颤，垂眸一瞬：“一晚两百。”
重九脸上笑容消失的极快，迅速的往一边挪去，嫌弃的嚷道：“我可没靠上去。”
舍韫修炼水系术法，按理说是不怕冷的，但在这里，却能够感觉到冷。不过她怀里的小狐狸却异常的火热，抱着它，便不觉得冷。
想来是她之前说的体内的真火的原因。
天光亮时，外面依旧还在下着雪，天色暗沉，茫茫一片。
重九闭着眼打了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睁眼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两层棉衣。
收拾后，她们骑着昆雪到了藏尽城的南大门处。
城门已经大开，零零散散行人经过，但却没有一个进城的。
小狐狸被裹的严实抱在怀里，露出两只狐狸眼，咕噜噜的张望着。
那些行人行色匆匆，身上裹着厚衣服。有些独自背着包袱，有些拖家带口，推着平车像极了逃荒。
重九目光追随打量了一会，问舍韫道：“城里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舍韫也收回目光，回道：“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
人太少，若是出了大事，怎么可能就这几伙人。
重九也觉得应该不是，她转头看向舍韫怀里的小狐狸，见它嘴边哈着雾气，那双狐狸眼，灵动清澈，萌萌的十分可爱，伸手想要去摸摸它的脑袋，舍韫却及时的扭转了身子，让她摸了个空。
重九没摸着，不爽道：“摸一下怎么了？”
舍韫盯着她，看到她还抬着的手，无情道：“两百。”
重九：“……”
重九最后也没摸着，摸一下两百灵石，还不如去抢。
二人进了城，打算先去找她们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师姐。
打她们进了师门，山没上过，祖没拜过，连其余的同门也没见过，所以对这位师姐的长相是一点都不知。
她们师尊说竹沥师姐在这里修行，那就一定在这里。
重九掸了掸身上的雪，拿了酒壶喝了一口，暖着身子，放宽心的说：“师尊说竹沥师姐颇受此地城主倚重，打听四象丹在何处应该不成问题。”
舍韫也这么觉得：“先去城主府宅看看。”
两人说着脚步未停，街上虽不热闹，但也是有几个摊主摆摊和零星几个行人。
小狐狸好奇的望着四周，眼里充满新奇，这一路来，看过不少的景色，但这雪城还是第一次见。
那些楼台殿阁，银装素裹，门前的大树也被冰包裹，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像冬日里的果实，璀璨夺目。
“请问，城主府怎么走？”重九拉了一个行人，询问一声。
那人瞧着她们的打扮，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吧？”
“啊。”重九点头，心里嘀咕他问了句废话，本地的怎么会不知道城主府在那里，“劳驾指个路。”
那人转身朝着北面，说：“顺着这条主路走，走到第二个岔路口，往左转，往前走一个路口，往右转，再往前走……”
“欸，等等，等等，我听着有点糊涂，怎么个走法？”重九只左转后便不记得己怎么走了。
舍韫抬头望去，又对那人低首行礼，道：“抱歉，我师妹脑子不太好使，我已经记下了，多谢。”
那人瞅了一眼重九，露出惋惜神色，摆摆手，道：“不必客气。”
重九还想再问，舍韫已经拉着她往一侧走去。
重九被揪住后领子，挣扎了几下，挣脱开，不爽的质疑道：“什么脑子不好使，他说那么长一大通，你真记住了吗？”
舍韫不与她争辩，微抬下颚，示意她朝着前面看去。
只见北方先前还茫茫一片白雪的山头，已经全部融化，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重九吸了口气，感慨道：“这城主府够阔的啊。”
那些楼房依着山而建，层层错落，碧瓦朱甍让人眼前一亮。
这藏尽城将山都圈在了城里，夜晚的时候，这处可是不亮的。
现在看来，她们先前看到藏尽城，也只有一小半大小。
这藏尽城，看来还有另一番解释。
二人往前走，绕了许久，眼看都晌午了，也没觉得路少多少。这城主府像鬼打墙似的，怎么走都靠近不了。
重九也冻的不行，搓了搓裹着厚衣服的双臂，也未能增添一丝温度。
她解了酒囊，往嘴里倒时，却是一滴酒也没有了。
重九控了控，见真没了，左右瞄了一眼，看见一家酒铺子：“师姐，等我一会，我去沽些酒来。”
没酒这身子实在受不住。
重九甫一迈步，便被一人窜过来，挡住了去路。
重九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只见那人头戴茸帽，裹着厚衣，手里提着几个罐子，一脸笑嘻嘻的道：“两位道友，外地来的吧？”
舍韫被声音吸引视线，她侧目过去，便见那人朝着她这边望了几眼。
两人对视一眼，舍韫不作声，那人便又望向了重九。
重九拍拍胸脯，惊魂甫定，怨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那女子嘿嘿一笑，十分诚恳的道歉道：“抱歉抱歉，习惯了，习惯了。”
舍韫注视着女子，这些年她以恶治恶，抓了不少的飞贼，此刻见她一举一动，都和那贼颇为吻合，只是她身上的修为，却不低于重九，也难怪重九没有发现她的接近。
“我方才见道友壶中羞涩，可是要去沽酒？”那女子说话清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等重九回答便直奔主题，“正好我是卖酒的，这藏尽城冬日酷寒，就算是有灵力也没法抵挡，你去路旁沽酒，那也就是撑它个一时半会。不过我这酒可就不一样了。”
她四下瞅了一眼，抬手捂着对着重九的耳朵小声说道：“这是给城主专供的火酒，不仅御寒，还能增进修为。”
重九狐疑，不大相信。
那女子见她反应，也不着急，笑道：“我知道道友才刚来，不信也不奇怪，你尝尝，尝着好再买，不好你走就是了。”
她说着将绕着草藤的酒坛子解开了一个，示意重九把她的酒囊递过来。
白喝，那重九可是一百个愿意了。
重九将酒囊木塞拔开，顺从的递了过去。
女子给她倒了酒，大约有一小口。重九觉得她十分小气，不满道：“再多倒点。”
女子为难的笑了笑，说：“本小利薄，这一口就够你暖身的了，你先尝尝。”
重九心里腹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酒坛子，将酒囊里的酒灌到了嘴里。
果然，入口醇香，火热四窜，酒水自喉间划过，只须臾间，重九便觉得周身充斥暖流，修为增没增不知道，但身上的疲乏却散了。
重九不可思议的看向女子，问道：“你这酒怎么卖？”
那女子对重九的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笑道：“酒好，自然也贵点。”
重九一听到贵，脸上的笑敛去了不少，问道：“多少？”
只见那女子伸出一个食指。
“一百灵石？”重九咂舌，贵了点，不过这么好的酒，也情有可原。
那女子笑容有些不自然了，只听她憨笑一声，回道：“是一千。”
重九转身就要走，那女子忙又伸手将她拉了回来，道：“唉唉唉，道友，你听我说呀，这一坛是一千，可两千就是三坛，超过十坛就打五折。算来也不过才五百一坛，这么好的酒，再便宜，我们就要赔本了。”
“我要二十坛算多少？”
“啊？”那女子显然没料到重九会这么问，不过须臾间，她便笑了起来，道：“我给您便宜一千如何？”
重九作势要走，女子又将她拉了回去，一副狠下心的模样，道：“行，我给你再便宜五百。”
重九板着脸摇头，道：“痛快点，我要二十坛，一口价，七千。”
“这……”女子眉头都皱起来了，“哪有这样砍价的。”
“我就只有七千了，你若肯卖，我就买你二十坛，若不卖，我留着钱……”
“行！道友初次来，交个朋友，我卖你就是了。”女子狠下心，答应了下来。
重九心里窃喜，面上一副正经模样，将自己的玲珑乾坤袋解开了。
女子从自己的袋子里解着酒坛子，准备一坛一坛的往里放，只是才放第一坛，重九便截下，打开喝了一口。
一股暖流流转全身，重九十分满意的将酒坛子塞了回去。
余下的皆是如此。
那女子见状，笑了笑，放够了二十坛，才对着重九伸手。
重九也依照先前商定的价格，给了她七千灵石。
钱货两讫，重九立时对着舍韫使了眼色，让她快走，生怕卖家反悔。
舍韫注视着方才的一切，在重九对她使眼色时，也从善如流的抱着小狐狸转身离开。
待走了几个巷口，重九回头去看，见那女子没追上来，一副赚了大便宜的表情，开始扒拉自己买的酒坛子。
这要是倒卖，可卖不少钱呐。
重九解开一瓶坛，往嘴里灌，可她咂摸了味道，与先前完全不一样，她又喝了第二口，随即又把其它的拿出来挨个喝了一口，表情也越发阴沉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火酒，分明是掺了水的酒！
“天杀的，还我血汗钱！”
舍韫见重九怒气冲冲的，转身便要去抓那女子，出声拦住她，道：“你现在去，她已经走了。”
重九哭丧个脸，扭头问道：“那怎么办？”
舍韫垂眸望向她手里的酒坛子，道：“把你的酒坛子给我。”
重九抬起手，顺从的把酒坛子给她了。
舍韫接过酒坛子，低头对小狐狸说：“蔻蔻，灵狐形态嗅觉最是灵敏，你可能识得上面的味道？”
小狐狸鼻翼动了动，又在空中嗅了嗅，随即点点脑袋，吱的一声：“左边。”
二人顺着小狐狸的指引，一直追寻，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追到了踪迹。
看着面前这宽大的门，却只刷了朱漆，看样子像是宅院的后门。
重九往后退了几步，抬起了头，诧异道：“这不是城主府吗？”
巍巍的山，上面全是房子，近距离看，才发觉这山的庞大。
“师姐。”重九扭头去看同样诧异的舍韫，愤愤道：“本以为这藏尽城城主统领一城百姓，是个高洁之士?，竟不想是个贼头子！呸！”
舍韫眸光打量着面前的高山，猜测道：“看来这人和藏尽城城主有关系了。”
舍韫话说完，她怀里的小狐狸吱吱起来，它目睹了重九受骗的一切，学着重九的愤愤不平：“贼头子！呸！”
舍韫闻声一怔，低头去看它，露出无奈笑容，摸了摸它的脑袋，温柔的教导道：“师妹脑子不好使，你不要学她。”
重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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