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从皇上的库房到衍庆宫的存菊殿,李长每日都要走上一遍。
眉庄要温实初照看她,皇上当天就下了令,让温太医这十个月只负责惠妃娘娘的贵体安康。
眉庄说恭贺的人太多,心烦得很。皇上就开金口说,未得邀请的人不能打扰她安胎。
存菊殿内,眉庄穿着胭脂色的家常里衣,头发半披散着,只用了小巧精致的流苏蝴蝶簪簪住一半如墨的发。
她神态怡然,靠在金绣菊花的椅枕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牛乳银耳炖雪蛤,一边听对面坐着的两个女先儿讲白蛇传。
陵容进殿见到此情形先笑了。
眉庄不比刚入宫时爱娇爱俏。
自与皇上有了隔阂后,尤爱端庄沉稳的颜色,比如铁锈红色。
这样鲜艳的胭脂红和温柔如珠光的神态不应该单单是为了孩子。
不愧是姐妹,胆子都大得吓人。
从前娘常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最是规矩,不是她们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能比的。
这样的想法跟寻常民人想象皇上用金锄头锄地一样荒谬。
不过,陵容没有替皇上不值的想法。
“好悠闲的惠妃娘娘。”
眉庄放下碗,让女先儿退了,笑道,“你可来了。怎么没把泓儿和胧月带来?”
“你怀着身子呢,别让那两个小魔星裹乱。”
眉庄面若春桃,纤纤玉手轻轻放在腹部,“哪里用得着这般小心。”
陵容坐在她身边,“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孩子可好?”
“都好,都好。”
“姐姐日日都能听到这样的话,怕是早就腻烦了。”
眉庄伸出手来拍陵容的肩,露出腕上羊脂白玉的镯子来。
“你就是个精乖的。
我什么时候腻了你了?”
陵容按住了她不让她乱动,“不同你闹了,你小心些。
现下肚子里这个,是皇上心尖上的宝贝金疙瘩。”
眉庄笑容暗淡。
“这是我的孩子,我自会保护好他的。”
陵容了然,这确乎不是皇上的孩子。
采月一脸喜意地说,“娘娘,温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眉庄急切道,“外面那么冷,怎么不快请进来?”
温实初进了殿先坐下饮了一杯茶,等身上的寒气散尽了,才来见眉庄。
温实初请过安后,轻车熟路地打开药箱,搭上眉庄的脉。
眉庄别过脸,“我很好,温大人不用每天都过来。”
温实初号过脉息后道,“臣不放心。”
陵容低头咳了一声。
温实初噤声片刻,继续道,“小甄大人刚到北境,许是日夜兼程劳累过度,加之风寒,病倒了。
莫愁娘子担心兄长,想请臣往北境一趟。
但臣说惠妃娘娘怀着身孕,皇命在身,臣不能擅自离开,所以拒绝了。”
眉庄先是笑得嫣然,然后又担忧道,“那甄家兄长的病要不要紧?”
温实初温声安慰她,“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寻常太医都医得。
皇上看中小甄大人,已经派了专长风寒的太医去。
娘娘不要忧思,安心养胎就是。”
如今仗还没打,甄珩先病倒了,皇上恐怕还要暂派人过去。
陵容暗自沉思,新柳站在帘外轻声唤她,“娘娘,恭敬夫人和欣妃请娘娘带着胧月帝姬去宓秀宫一趟。”
眉庄皱眉,“贵妃她,是不是?”
“大约是了。”
陵容不让眉庄起身。
“我去看看,你别出去。”
宓秀宫是曾经的华妃的宫室。
宓秀宫天巧殿是六宫中最为贵重奢华的正殿。
当初华妃自缢,齐家封爵,贵妃在皇上想为她另择宫室时,自己选了宓秀宫。
在皇上心里,宓秀宫是华妃的。
只要皇上心里还有华妃的位置,选宓秀宫就不是明智之举。
但贵妃仿佛是为了出一口气,还是那样做了。
天巧殿内皇上、皇后、恭敬夫人和欣妃都在。
皇上坐在贵妃的床边,其他人静悄悄地站在一侧。
陵容抱着胧月刚要行礼,被皇上打断了。
“让月宾看看胧月。”
小孩子最能发现气氛的不同。
见陵容放下她,牵着她的小手走到贵妃的床前。
她不吵不闹、小心翼翼地趴在贵妃的床沿上。
“胧月给贵母妃请安。
贵母妃你快快好起来,胧月陪贵母妃放风筝。”
虚弱的贵妃眼角流下一行泪,“胧月乖,等母妃好了,就带你去放风筝。”
吉祥压抑着哭声,叫人听了心里不会好受。
“皇上,臣妾已经见过胧月了。
让温妃妹妹带胧月出去吧,别被臣妾过了病气。”
皇后眼神示意过来,陵容只好领着胧月出去。
陵容察觉出贵妃有意支开她。
所以,她将胧月交给乳母后,又悄声回到了殿中。
贵妃气若游丝,断续地跟皇上说着,“皇上,臣妾无福,始终没有个一儿半女。
只有胧月。
臣妾有幸抚养过胧月,她实在乖巧可爱。
就算死了,臣妾也还是放不下她。
臣妾怕再过几年,胧月长大后,会忘了臣妾这个母妃。
皇上,臣妾不想死后没人记得。”
皇上红着眼眶,“你放心,真不会让胧月忘了你。
朕今日就把胧月记在你名下。
以后每年清明寒食,都让她祭拜你。”
陵容攥紧了帕子又慢慢松开。
她走上前去,对着皇上和贵妃轻轻拭泪。
“贵妃姐姐放心。
只要臣妾还抚养胧月,肯定不会让胧月忘了姐姐。”
皇上握住贵妃的手,“听见了,月宾?
你放心,容儿最是心软,有她在不会让胧月忘了你的。”
贵妃微闭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皇上,臣妾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皇后领着陵容几个出了门,几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廊下。
皇后站在最靠窗的位置,捧着青花缠枝的鎏金手炉,伸出修长的点翠镂雕护甲。
贵妃的声音隐约传来,
“妾自幼进宫,眨眼二十年……
……是君负我,我未负君恩。”
是君负我,我未负君恩。
陵容忽然想起,这是疑似华妃临死前写的血书中上面的两句。
皇后身上厚重的紫貂绣凤的大披风将她和陵容她们隔绝开来。
那身上是不同于冰雪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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