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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善善在宫中待了许多日。

  她原本还有每天都在想念娘亲,  可边谌哄了她两句,她就乖乖待了下来,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写在信上,  大字写了厚厚一封,拜托皇帝送到宫外去。第二日,她还能收到娘亲给她的回信。

  她只是一些皮肉伤,  太医研制的金疮药效果极好,没几日褐色的血痂掉落,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她在宫中待得如鱼得水,还有了自己的戏班子。

  等温宜青进宫来接她时,  就见御花园中多了一个戏台子,  一个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孙悟空在上面翻着跟斗,宫廷乐师在幕后吹拉弹唱。戏台子之下,  正中央视野最好的位置,善善翘着小脚斜斜躺在一方软榻上,旁边还有一个宫女剥开葡萄喂到她的嘴边,她陶醉地跟着拍手晃脚,  好不快活。

  “善善。”

  娘亲一来,善善就顾不上什么孙悟空了。

  她张开双手乐陶陶地扑了过来,  “娘!”

  “娘,  我等了好几天,  你总算来看我了。”善善喜气洋洋地问:“你要接我回家了吗?”

  温宜青弯腰将她抱起,小姑娘亲亲热热地贴了上来,  黏黏糊糊地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她被蹭得发痒,  忍俊不禁道:“石头与我念叨了许多回,  再不接你回家,  便是他要自己进宫来找你了。”

  善善连忙说:“我也想他的。”

  她写信的时候当然没有忘记问候自己最好的朋友,  宫外送回来的信里也夹着石头写的。他平日里话少,信却写的很长,说他每天替她喂马,小云的马牌也重新打好,还问她何时回家,学堂里的同窗们每天都来问他,还帮她留了功课。

  善善却在宫中待得有些乐不思蜀。她身上有伤,太后娘娘便疼她疼得不得了,每日有数不尽的美味点心与有趣玩具呈到她面前,御膳房的厨子也只听她一声吩咐,皇帝与太子空闲时也会陪她来玩,她的小枕头就放在皇帝的龙床上,御书房里也多了几本民间话本,连宫女们都已经会讲大闹天宫的故事了。

  短短几日没见,她的小肚子圆了一圈,脸颊上也多了一层软肉。

  这会儿要说回家,善善还有些舍不得:“我要先去和大家说一声。”

  道别起来也费一番功夫。

  她每日在宫中乱逛,几日下来认识了不少人,这会儿一一道别过去,连御膳房的厨子们都没忘记,走之前还揣了一包热腾腾的板栗——她早上想吃街边的炒板栗,御厨们才刚炒好。

  太后已留她好几日,这会儿也没有不舍,只让人将她的东西打包好。善善向来是个自来熟的小姑娘,这会儿更已经将皇宫当做自己的第三个家,还熟练地与她道:“太后奶奶,等下回学堂放假的时候我再来看您。”

  温宜青侧目。不知她何时改了称呼。

  太后笑眯眯应下,看小姑娘牵着娘亲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回头与自己道别。

  等看不见人了,她侧头问身边的大宫女:“学堂还有几日放假?”

  “回娘娘,下回学堂放假便是在七日之后了。”

  “还七日……太子呢?”

  “太子殿下今日出了宫,还未回来。”

  太后轻轻叹出一口气,便不问了。

  ……

  黄昏,在宫门落钥之前,善善带着一车礼物出了宫。

  侍卫统领陈玄亲自把人送出宫门,宫门口的侍卫没有检查,因而谁也不知马车里还坐了一个皇帝。

  善善坐在皇帝怀里,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我已经有一二三四……好多天没见到小云了,也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

  马车里的空间狭窄,坐上三个人便已经挤得满当当,随着马车行驶颠簸摇晃,不经意便会碰到身边人。

  边谌面色如常:“先前我答应过善善,会亲自送她回家。”

  温宜青坐得端庄笔直,浅浅应了一声。

  京城主街上的热闹从车帘之外传进来,与之还有沿街小食的香气,善善本还在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鼻尖忽然闻到香气,慢慢整个人都趴到了小窗边。

  她刚吃过御厨们做的炒板栗,肚子里还装得满当当,这会儿只是闻闻味道。熟悉的街景在眼前摇摇晃晃闪过,善善有好几天没见,这会儿还有些稀罕。

  忽然,她看见一间铺子,连忙喊道:“停,停车!”

  车夫“吁——”了一声,拉紧缰绳。

  温宜青问:“怎么了?”

  “娘,我看见珍宝斋了。”善善从皇帝怀抱里挣出来,就要爬下马车:“我要去找沈叔叔。”

  温宜青顿了顿:“找他做什么?”

  “之前我给小云做马牌,是沈叔叔给我介绍的铺子。”善善认真地说:“我还没和他道谢呢。”

  “……下回不行吗?”

  “我就去和他说一句话,不耽误的。”

  说罢,善善便朝车夫伸手,让他帮自己抱下马车,迈开小腿跑向了不远处的铺子里。

  温宜青想叫住她,只犹豫半晌,人就已经跑进了珍宝斋里。她想了想,只让下仆跟去,没有亲自去。

  珍宝斋里。

  善善一迈进铺子,便看见了丧着一张俊脸站在柜台后面的沈大掌柜,她打了一声招呼,沈云归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又懒洋洋地收回了视线。

  “沈叔叔?”善善歪头。

  “听见了。”沈云归应:“我又不是聋子。”

  善善踮起脚,努力从柜台后面露出脑袋:“沈叔叔,你今天不高兴吗?”

  沈云归轻哼了一声。

  岂止是今天不高兴,他已是意志消沉了许多日。

  自打那日在温宅门前吃了个闭门羹,他就连日打不起精神,也不像平日那般一天三回的去温家铺子露脸,只恨不得当只千年王八,把脑袋缩进自己的龟壳里。

  但这些日子,温家的消息在京城里传的风风火火,就是他闭上耳朵都听得见。

  先是闹市惊马,后来每一日京城都有大消息。高国公府的老夫人低声下气地登一个商户的门,道歉的礼拉了好几车,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数个身居要职的高家人忽然被调职,面上无半点缘由,高家竟一声也不敢吭,连带着京城街头都没了高家子侄的身影。国公府向来乖张放肆,忽然夹着尾巴做人,饶是在京城土生土长见惯了风云变幻的人都看得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的生意与高家毫无联系,就算国公府倒了也牵扯不到他。倒是温家筹备多日的新铺子在这几日开张了,温家某个小姑娘在学堂请了好长一个假。

  想到此处,沈云归桃花眼眯起,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姑娘。

  善善疑惑地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慢吞吞地眨了眨,小手扒着柜台,站得摇摇晃晃。就像旁边货柜上摆了一排的不倒翁。

  ……啧,一点也不像。

  那个王八蛋怎么偏偏生个女儿?!

  他与温宜青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也知道温宜青年幼时长得什么模样。现在仔细一瞧,小姑娘五官上与她亲娘长得不像的部分,横看竖看都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沈云归愈看愈不顺眼,他别扭开口:“你这几日不在家,去了哪里?”

  “我住到别人家了。”

  “住到谁家?”

  “就是……”

  没等善善说完,他又道:“算了,不必告诉我。”

  善善乖乖闭了口。

  她站的累了,脚后跟扑通落回地上,仰着脑袋说:“沈叔叔,你今天看起来真奇怪。”

  沈云归心说:怪他吗?

  怪她爹去!

  也得亏此时站在面前不是某个谁,不然他堂堂沈氏商号的东家只怕要头一回有违笑脸迎客,做出撩起袖子赶人的事。

  “对了,沈叔叔,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晚上,唔……”皇帝的身份不能随便与人说,善善及时改口:“……陈叔叔,要来我家做客了。”

  沈云归胸口闷痛,扶着柜台咬牙切齿:“他去你家……关我何事?你来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善善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不是你叫我来告诉你的吗?”

  “我什么时候……”

  他想起来了。

  事情还要说到好久之前,他拿一个马牌与面前的小姑娘做了交换,让她偷偷给自己通风报信,好在某个居心叵测的陈姓公子登门时及时阻拦。

  善善虽然忘性大,但把和别人的约定记得牢牢的,今日知道皇上叔叔要来家中做客,都不用找人转告,自己路过珍宝斋,便亲自过来告诉他了。

  沈云归:“……”

  沈云归掐了一把她肉乎乎的小脸蛋,而后从柜台里掏出一个锦盒丢到她的怀里,没好气地道:“走走走,回家去……小店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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