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悔不早杀陈庆
实情如此,可当着韩夫人的面说出来,似乎就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陈庆暗骂自己多嘴,担心惹得她翻脸怒斥。
“妾身并未多想。”
“叔叔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韩夫人温柔体贴的说道。
“那就好。”
陈庆松了口气,“嫂夫人可愿意应承此事?”
韩夫人犹豫不决。
她虽然同样是六国故旧,可是与那些人素无往来。
贸然应下此事,若是搞砸了怎么办?
“我夫人的小姨母倒是从北坂宫出来的。”
“只不过她还不足双十年华,而且一向寡言少语,哪干得了这个。”
“嫂夫人若有难处,我再想办法。”
陈庆善解人意地说道。
“那妾身就试试吧。”
“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若是未能成事你可别怨我。”
韩夫人鼓起勇气答应下来。
“好。”
“嫂夫人明日来北坂宫,我带你见见她们。”
“谢媒礼金绝对少不了的。”
陈庆仰头望了眼黑沉沉的夜幕,“天色已晚,庆就不多留了。”
“我送送你。”
韩夫人连忙起身,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望着夜色中远去的马车,她幽幽地发出一声长叹。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她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陈庆。
可惜他却不是什么‘苦熬了多年,一身力气无处施展’的微末草莽,而是权势滔天的内务府府令。
“娘,叔叔走了?”
韩信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嗯。”
韩夫人应了声:“叔叔叫我去给北坂宫中无人认领的嫔妃说亲,许给秦墨诸位高徒,我已经应下来了。”
“这倒是个好差事。”
韩信笑着说:“秦墨门下人才济济,哪个也不是庸碌之辈,来日必成大器。娘亲今日与他们结个善缘,韩家也算多了些人脉。”
“我也是这样想的。”
韩夫人把刚刚泛起的一丝丝幽怨和痴念死死压在心底,掩埋到最深处,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房中。
夜色已深。
陈庆回了家中,与相里菱鏖战许久,睡得像是死猪一样。
咸阳宫的书房里却依然灯火通明。
“封侯非我意,但愿江山靖。”
“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始皇帝来回踱着步子。
赵崇默然垂首,像是一尊塑像般伫立在旁。
此刻他的心思非常复杂。
之前让陛下夜不能寐的,哪怕是千里之外的蛮邦酋首,现在坟头的草也有三尺高了。
偏偏他有种奇怪直觉,陈庆大概不会有事。
“赵崇,如今内务府各项事务进展如何?”
突兀的问话,让他迟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回陛下……”
赵崇飞快地整理好思路:“内务府在去年冬制作了大量齿轮,如今已发付各地。渭河下游的郡县营建水车最快,如今开始运转的超过五十余座。”
“依黑冰台的实际考察来看,每县一架水车远远不够。”
“碾磨出的麦粉光是供应本地士族勋贵尚嫌不足,百姓根本享受不到什么便利。”
“一县起码也要三架以上,才堪堪够用。”
“今年春内务府产出的犁铧分发大江南北,各地官员百姓赞不绝口,言道坚固、省力胜过以往数倍不止。”
“陈庆卖价八万八的太子犁,没想到也有人买,还卖出去三百多把。”
嬴政不禁把目光投向他,赵崇赶忙解释:“多是地方上的阿谀之辈买来给自家充门面的,用于耕地者少之又少。”
“继续说。”
嬴政面无表情。
“内务府产出的火炮交付北军使用,据称所向披靡。”
“蒙将军以牛羊试炮,相距半里击发,仍旧在畜群中开出了一条十丈有余的血路,骨肉纷飞。”
“所见者无不触目惊心,最近北地倒是平静了许多。”
“内务府上奏,各地官府请求拨付的纸张越来越多,工坊不堪重负。陈府令怀疑有人暗中克扣,中饱私囊。”
“据黑冰台调查,倒也并非空穴来风。”
“地方官吏习惯了纸张的便捷,日常不光公文往来要用纸,连书写作画也要用纸。”
“上行下效,开支自然大增。”
赵崇摇了摇头,接着说:“今日陈府令在郊外观匠人修整牛蹄,顺手赏了他十枚新钱。”
“那修蹄匠怕受了蒙骗,拿到集市中试用,被一酒楼东家看到,以百钱易之。”
“陈庆还在筹划试制金币,将陛下的肖像印刻在金币上。”
“只是黄金珍贵,目前还未寻找到合适的场地防止偷窃藏私。”
“过几日大概会进宫向陛下请示。”
嬴政不由转过头去:“你只说他的功劳,陈庆就无一样失手,引得民间怨声载道的吗?”
“有!”
赵崇语速极快地说:“陈府令派人强取了云来坊莺莺姑娘的卖身契,一个铜钱都没给,如今勾栏行当里视他如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连醉香楼里的姑娘都颇有怨言,背后咒骂他的不在少数。”
……
嬴政知道醉香楼是黑冰台暗中经营,还知道陈庆一向喜欢去那里风花雪月,而且从不给钱。
不过这点私德小亏,焉能与国朝大事相提并论?
昔日陈庆为求不死,许诺用渭河省去百万民力。
如今已经在实施中,而且进展喜人。
关中地区多石涅,谁都没想到它居然能用来生火冶炼。
渭河边每天无数百姓取水灌溉,行商歇脚驻足,却无一人想到用磁石去吸取铁砂。
嬴政放任陈庆挥霍内库钱财,在朝堂中骄横跋扈,每一分的付出都得到了充足的回报。
只是……
如今陈庆想要拨动大秦行驶的车轮,把它带到一个任何人都难以预料的方向。
嬴政驾驭霸秦手中如臂使指,可将来会如何呢?
他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不必说了。”
嬴政黯然地挥了挥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悔不早杀陈庆。”
赵崇猛地瞪圆了眼睛。
他静静等待着始皇帝接下来的命令,结果嬴政却独自一人负手离开。
“这是……”
赵崇思索良久,才揣摩到始皇帝的心思。
一方面陛下厌恶陈庆干预国策,违背他的意志。
一方面却又舍不得眼下大好的局面,担心陈庆身死后内务府群龙无首,诸多重要事项半途而废。
赵崇不禁唏嘘。
能让陛下如此纠结却能留下性命的,还是上次麒麟殿质问陈庆为何谋反的时候。
“你可真行啊。”
赵崇不禁升起了一股夹杂着羡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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