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谁都无所谓
十万道刀气，一化三千，十万道是多少？
枯骨罗汉整个人被淹没在刀气风暴之中，刀气切割骨头的声音从未停止，就连枯骨罗汉的吼叫声也只能弱弱的偶尔传出来。
很久，直到日暮西山时，
一块白色指骨从刀气风暴中崩了出来，落到李长风的脚下。
而当这块天仙指骨和枯骨罗汉分离之后，那刀气风暴就像是锯骨机一样恐怖，斩在他的枯骨上就像是将金粉刮下来的感觉，
每一个呼吸的时间，枯骨上淡淡的金光都在淡化，直到彻底失去了光泽。
“砰！”
刀气风暴散去，枯骨罗汉砸在了地上，浑身骨架瘫软，像是失去了脊骨一样。
“你，不是人！”
枯骨罗汉修仙千年之久，从未见过李长风这样的修士，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就有这么强的修为，人间亘古难寻。
“愚笨。”
李长风踏步而来，俯视枯骨罗汉，神色中带着一些鄙夷。
“我能有这种修为，正因为，我是人。”
万物生灵最终以人和妖为气运之主，而妖在化形后又以人形修炼为主，足以说明人体是世间上诞生出最适合修行及近乎完美的体质。
枯骨罗汉舍弃血肉，只有白骨，无异于旁门左道。
“李长风，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人间的水有多深，即便是天上仙人下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的，何况你以为这人间就没有真仙？”
“既然你已经有了能将我击溃的修为，在这人间也足以有笑看天下的资格了。”
“加入我们，我会带你看一看，我们数千年来的谋划。”
枯骨罗汉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想要捡起那一截指骨。
但是，就在他即将触摸到天仙指骨的时候，一只脚却踩到了上面。
“有件事，你大概是搞错了。”
李长风的眼神看向天穹，淡淡说道，“李长风并非是那些还在成长的少年天才，而是可以倾覆你们这群一次又一次窃取人间的刀者。”
“无论是人，还是妖，无论是仙还是佛，卑微长生者，谋划人间者，皆为罪。”
观世刀轻轻落在枯骨罗汉的脖颈上，刀意千百次的轮转，笼罩在他的身上。
‘葬身地！’
死亡的气息笼罩下来，刀意如天人五衰一样降临，枯骨罗汉引以自傲的罗汉骨立刻遍生黄斑，逐渐变得泛起黑色。
霸刀五诀到最后已经不在招而在意，似李长风的修为已经到了身之所在，即为势，即为域，
在人间，刀之道，再无人在他之上。
“不要！”
“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秘密，我活了千年之久，我知道这人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枯骨罗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也渐渐变小，这种面临死亡的恐惧让他害怕极了，
他将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就是为了长生，而他也做到了，可是如今突然面临久未感受过的死亡降临，已经让他放弃了一切。
“咔！”
他的手骨率先破裂，崩碎成寻常骨屑。
“饶了我啊！放我一马！”
“是公孙六奇啊！是他叫我来杀你，他是上一劫的智者，是他筹划了人间棋局，是他！”
枯骨罗汉陷入崩溃，意识已经彻底混乱。
渐渐地，他的罗汉骨缓缓在刀意下消散，尘归尘土归土，骨屑混在黄沙中，被风一吹反哺人间。
而被李长风踩在脚下的仙人指骨，却深埋黄沙之下，
没人能看见，那截指骨也已经失去了该有的灵韵，与寻常骨骼没什么区别。
“是谁都无所谓，终有一死。”
李长风收回观世刀，漫步西去，他的方向是万佛宗。
......
中州，大周皇陵。
厉十三终是踏进了皇陵地宫中，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可是当他走进地宫密道，见到了历代大周天子棺材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变了。
二十具石棺，棺材盖都被掀翻在一旁，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供奉台上。
“你....是谁？”
厉十三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随后快速来到了石棺前。
每一个石棺中，应属于大周历代天子的尸身只有粉屑在其中，能看出是个人形。
“找死！”
厉十三大怒，剑意爆发，他经历此前的跪拜侮辱，又经那两个老不死的讥讽，来到这就是为了这些尸骨血肉，眼下看样子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厉十三的修为原本在天人三境，公孙小小请枯骨罗汉来，凝了血肉灵丹给他疗伤，将屈沧海的剑意炼化，修为直升天人八境，又将大周天子精血吸收，强取大周一分气运，已经到了天人十境的修为。
身化剑气千百道冲向了那静坐之人，那人猛然睁开眼，讥讽的目光让厉十三心中更加恼怒，这眼神与外面那两个老不死的眼神一样！
“嗡.....”
那人伸出手，将所有剑气都定在身前，而后手掌一握，剑气立刻消散于无。
“你是厉十三？”
那人从内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抄在手上，展开后找到了厉十三的名字。
“呵呵，天上仙人投凡人间，历劫十三次，真是有些悲惨的人生。”
那人讥讽过后，说出了一句令厉十三脸色大变的话。
“如果我不出现在这里，你的未来将会是凑齐大周精血，修为强行拔高到天人十三境，然后窃取大周天子之名，引来人祸，最终死在一把刀之下。”
轰！
厉十三的识海像是被一柄重锤击打，整个人当头一震。
“你到底是谁！”
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十三劫归来，他的心智早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此前他是万丈心气世间唯我，一次次转劫之后，现在却成了不耐烦，自我怀疑，性情暴戾。
失败者的心态，是这样的，不断地失败，造就不断地自我怀疑。
“顺天而行，顺天为势，顺天为仁，顺天得道...”
“顺天宗，温怀勇。”
顺天宗的人潜到了大周皇陵中，此前吕怀仁在北凉欲杀李长风，反被杀死。
大周鸿都门学李大儒被梁怀远夺了身子，挑翻人间矛盾，加速了大周分化。
而今，这温怀勇又再度出现。
且，将厉十三所要进行的事，提前做了。
“顺天宗？”
“我记得，天上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宗门....”
厉十三的记忆并不完整，历十三劫对他的真灵蒙昧的太厉害了。
“厉十三，在人间我给你一个改命的机会，被一把刀杀死，这本就不应该是你的命运，人间大势不变，小势却可更改，但不断地更改已经影响到了大势。”
“无论是仙，还是人，天上人间，没有人能阻挡天道。”
温怀勇将竹简收起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厉十三，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露出讥讽，
“说句难听的，你们是混长生求天道的。”
“而顺天宗，是跟天道混的，明白了吗？”
皇陵中，在温怀勇嚣张跋扈的一席话后，厉十三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的内心正在做天人之争，他投身人间是有一个大秘密，虽然不断地转劫让他陷入了困境之中，但他始终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他背后的人，也是难以撼动的擎天存在。
“你为何要选择我？”厉十三抬起头看向温怀勇问道。
“因为你的命，天道早已定好，帝星临凡自有气数，你只要顺应天道，人间千年气运便能落到你的头上。”
“借此机缘，或可重返天门之上也未尝不可。”
温怀勇摊开手，手掌心中两滴精血浮现。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想着回去，上面现在也不好过，人间才是天道根基，等你享完这千年气运，入我顺天宗做个天下行走也未尝不可。”
“长生，活下去才叫长生，而我，已见过了人间万年，你明白吗？”
他的话，步步紧逼，厉十三的心头千思百转，各种念头充斥在他的心尖，直到他以自己的慧剑斩断了一切，露出了笑容看向温怀勇说道，“好，你说的有道理，都是为了活下去，自然要选择更好的方式。”
“但是，在皇陵外的两个人怎么办？”
太史惊鸿和公孙六奇都是能拨弄人间的大人物，即便是他十三次历劫，在两人的眼中仍像是随手可丢弃的棋子，虽觉有用，却也不是不可舍弃。
也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厉十三决定和眼前的温怀勇合作。
“无妨。”
“这两人的底细我都清楚，都是些想要窃取天道的小贼罢了。”
“自诩人间红尘长生客，殊不知都在我们的掌心中不曾跳脱出去。”温怀勇轻蔑一笑说道。
“将这两滴精血炼化，待你到十三境之时，我领你去个地方，你现在的修为，太弱太弱。”
厉十三接过凝炼出的两滴精血，将此炼化后，大周最后的气运就加在了他的身上，此非国运，而是天子运。
“有一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厉十三吞下了精血，看向温怀勇说道。
“何事？”温怀勇眉头一挑。
“天上人间布局，虽然背后是大人物在掌控。”
“可是这人间，妖族当大兴，作何解释？”
“当真是愚蠢。”
“历劫人间叫你的脑子都变笨了？”
温怀勇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讥讽说道。
厉十三一听，脸色毫无变化，心中却已将温怀勇同样列上了必杀者的名单。
“我说过了，大势不可改，小势可改。”
“妖族大兴？天上人间，什么时候轮到妖族做主了？”
“妖族的时代过去了。”
“你要记住，天人，仙人，都带着人字。”
“明白了吗？”
温怀勇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走到了他的身前，取出竹简在厉十三的名字上勾勒一笔成圈。
“现在你是顺天宗九子中的备选人了，我会帮你加快对着精血的炼化。”
“人间，形势瞬息万变，不等人啊。”
一只手按在了厉十三的肩膀上，非常奇特的力量涌入他的身躯。
“我以天之力，向人间借三十年造化！”
竹简上亮起了白昼之光，整座大周皇陵中，那些墙壁，砖瓦，青草，常青树等立刻整体变得沧桑了一些。
顺天宗的借天之力恐怖如斯！
此前，吕怀仁与李长风交手，也曾用过这一手段，不过当时吕怀仁被李长风逼迫的走投无路，向天借了五百年使自己重返青俊巅峰，将北凉外的一座大山都吸干了。
皇陵外，青山巅。
太史惊鸿和公孙六奇正俯视着大周皇陵。
“厉十三这一次如果成功，晋升天人十三境，应当足以压得住大周崩塌的趋势。”太史惊鸿声音平淡，似是在自问。
“李代桃僵，大周最后的三分血脉气运都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再挺住两年应当不是问题。”
公孙六奇无聊的挥打着藤鞭，他的牛车和孙女不在此处，近些日子忒的有些无趣。
“只要在挺两年，人间正统还在，再造人间就不是问题。”
“这都要怪那李长风，平白无故搅了人间大计，真当人间更迭是这么简单的？”
“什么杀出个玉宇澄清，他以为自己是谁？”
“轩辕霸再世吗？”
公孙六奇冷笑一声，藤鞭将一块巨石扯动，在手中晃来晃去。
“哼，枯骨罗汉到底承了你什么情？竟然心甘情愿听你的去杀那李长风？”
太史惊鸿取出了自己的梳子，他的头皮又开始痒了。
“也没什么，上一劫我帮他渡了三十万妖族血肉，一万童男女。”公孙六奇随口说道。
“什么？”
太史惊鸿听到他的话，手中的梳子都顿在了头上，眼神有些不善的看着他说道，“你竟然对他出手这么阔绰？”
“一分钱，一分货而已，激动什么。”公孙六奇神色平淡回应。
忽然，两人的神色同时一怔，看向了下方的皇陵，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这股气息，很熟悉！”
“顺天宗！”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起。
再向皇陵看去，青砖石瓦忽然变的旧了一些，纹理淡化，颜色暗淡，绿水青山像是度过了一个季节，萎靡了许多。
“顺天宗的借天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好！”
公孙六奇将藤鞭收起插在后腰，取出他的奇门式盘开始摆弄起来，忽的惊叫一声。
“快！”
“形势有变，顺天宗的人在皇陵中，肯定是对厉十三下手了！”
两人猛然惊觉，从山巅上一扑而下，但是为时已晚了。
“轰！”
大周皇陵依山建造，突然半山腰猛然塌陷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
“山崩了！”
“快跑！”
“不好了，天子还在地宫！”
山摇地动间，人仰马翻，倒是有几个人想起了他们的天子。
猛然，一股惊天的剑意穿破地底，伴随着一道剑气斩出，将整个皇陵山斩成了两半。
“就是这个感觉......”
“我，是天下无敌的厉十三！”
伴随着声音响彻，厉十三已来到了半空，那副睥睨天下气势和凶戾的眼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他，也看到了冲击而下的太史惊鸿和公孙六奇。
“你们两个匹夫，也想掌控我？”
他的剑意直冲前方，随手一抬有剑气万道凝聚，直冲两人而去。
“玛德！倒反天罡！”
太史惊鸿嘴角一抽，心中大为不满，抬手拍出一掌将剑气拍散。
“刚晋升十三境，以为自己能翻身了不成？”
太史惊鸿活了一千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厉十三虽然有天仙命格而来，却早在历劫中蒙昧真灵，红尘将其坠入深渊。
“他不能，自然还有我。”
温怀勇不紧不慢的托举着自己的竹简，从下方塌陷的皇陵中走出，特殊的力量将太史惊鸿的掌印擎住，叫它落不下来。
“很早就和你们说过，人算天算，心比天高，还能人比天高吗？”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神色。
顺天宗游戏红尘，以人间为塘，这些潜藏的天人境高手，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有些人已经到了不能杀，甚至杀了会付出巨大代价的地步。
时候未到，不是不报，一群从红尘中窃取气运的小贼，藏头露尾之辈而已。
“你是顺天宗的人？”
公孙六奇一手托着奇门式盘，眼神有些凝重。
“上一劫，我曾见过一个自称‘吕怀仁’的人，可惜他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
“那不过是一个备选而已，还算不上我们的人。”温怀勇嘲弄一笑说道。
“我知道你，纵横家一派的真圣传人，我和你玩大的，不知道你接不接的住啊？”
公孙六奇冷眼瞧他，冷漠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奇门式盘在手里飞快的拨弄，停到了死门的位置，一道黑光直冲天际。
“务必留下此人！”
“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决不能叫他离开此地！”
他是对太史惊鸿说的，论及武力，公孙六奇只有大宗师的力量，并不能阵前斩敌。
“好。”
太史惊鸿点点头，他也有很久没有出手了，梳子插在头上，撩开一摆，他的一把双刃斧就插在腰后面。
双刃斧抄在手中，指向厉十三和温怀勇说道，“你们两个一起来。”
他自有一分狂傲在身，多年未曾出手，即便是上一次围杀大周剑仙屈沧海他也未曾出手，剑胆不在身上的剑仙，等于没了牙的老虎，只剩下一副空架子而已。
“呵呵。”
温怀勇嘲弄一笑，“武夫就是武夫，自诩人间无敌，殊不知天道之力任尔等如何修行也永远不及。”
“天道大于人道，人定胜天不过嬉笑之谈，你自以为窃取些许人间气运，苟活一些时间，却不知一切皆有天注定！”
“我请天，削你人籍!”
一卷竹简爆发出白昼之光，自温怀勇的手上直冲天穹，四方云东，八面狂风起波澜，那原本僵持住的擎天巨掌轰然破碎。
而天，变幻莫测，阴云像是海浪潮汐一样卷动，酝酿出一束宙光，直直的冲着太史惊鸿落了下来。
“借天之法！”
公孙六奇的脸色大变，此人的借天之力要超出那吕怀仁太多太多，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神鬼八门，死中求生，天上人间，任我逍遥！”
他手中的奇门式盘同样激射出一道光束，与那宙光相汇，霎时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轰！”
方圆百里仿佛都晃动了一下，两道光束激烈碰撞，溅射出点点星芒落在花草之上，一株青草仿佛度过了几度轮回春秋一样，
凋零又绽放，但奇怪的是，几次重生之后，这株青草就成了风中灰尘，不复存在。
“别愣着，先把厉十三抓住！”
公孙六奇白发飞扬，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很明显他的抵抗非常吃力。
而太史惊鸿也并非发愣，而是他在那天穹射落下来的光束上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力量，那是针对他寿命的威胁。
“此人断不可留！”
太史惊鸿心中立刻定下决心，厉十三在人间这一劫中虽然至关重要，却终不过是他们摆弄棋局的一颗棋子，而他自己现在却是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威胁。
“宁将吾生自掌握，不换青霄控今朝！”
太史惊鸿对着温怀勇砍出一斧，弦月斧刃横腰而去，对他有威胁的人大有人在，但是敢出现在他面前，且有这千载难逢机会的，万分之一。
这一斧砍去，山崩地裂！
温怀勇来不及反应就被斧光将身子砍成了两截，但是他却没有立刻身死，而是转头看着太史惊鸿露出嘲弄的神色。
“不愧是贼，偏偏喜欢偷鸡摸狗。”
“温怀勇，向天借百年之力。”
他的话音落下，手中托举的竹简又分出一道光束打在崩塌的青山上，飞出点点光亮全部落入到了他的身上，山石成了碎屑，草木成了飞灰，山魂地核草精全部被掠夺进入他的身体中，温怀勇的伤，立刻恢复如初。
“顺应天道，不死不灭，我游戏红尘，坐看人间起落。”
“你又，能奈我何？”
这种现象一出，不仅太史惊鸿皱起了眉头，厉十三也是在心中生出了更加猛烈的弑杀之心。
“此人，断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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