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在食物匮乏的男高宿舍,别说卤猪脑,就是一包五毛钱的辣条都是人间美味。
十斤卤猪脑往那书桌上一放,整个316宿舍的人都精神了,还引来了对面和隔壁好几拨饿狼。
一群男生挤在一起,吃嗨了,边吃边聊还唱歌。
熄灯后,不知道是谁去弄了俩手电筒来,在昏暗的宿舍里不停地晃,开起了猪脑趴。
谢辞不爱吃动物内脏,吃了两口应付顾予风,就坐在座位上看一群小孩闹。
这感觉和在酒吧又不一样。
酒吧里的那些人总是一身酒味烟味,闹起来他只觉得烦,眼前这些男生傻里傻气没心没肺的,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能让他回忆起年少时的自己。
“愣着干什么,快吃。”
顾予风坐在谢辞旁边的位置,见他放下筷子,夹了一块卤猪脑到谢辞嘴边,“再不吃就被他们抢完了。”
谢辞避开:“你自己吃吧。”
顾予风把筷子往前送:“我又不是学渣,吃什么猪脑。”
谢辞往哪躲,顾予风的筷子就往哪送,实在避不开,无奈张嘴咬住:“……谁告诉你吃猪脑能补脑的?”
两辈子加起来,顾予风还是第一次给谢辞喂饭,感觉不错,索性端起打包盒,准备强喂:“你们不是有句老话叫吃啥补啥?”
谢辞:“就算是,猪脑能聪明到哪里去?”
顾予风又夹了一块:“肯定比你的脑子聪明,这次先了赢杨赫,以后再慢慢补,我不着急。”
谢辞:“……”
所以在这小子眼里,他和杨赫都没猪聪明?
眼看着快十一点了,谢辞提醒他们别闹太过,把宿管引过来会很麻烦。
江辰宇摆摆手:“没事,我让人去探过了,宿管阿姨在追剧,没空管我们。”
结果不到十分钟,门口传来重重地敲门声,伴随着宿管的厉喝:“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呢?!”
整个宿舍安静了。
“快快!藏起来!”
张若川压着声音,慌慌张张地招呼其他人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收拾掉。
顾予风夹起一块,还没来得及喂给谢辞,就连筷子带碗都被收走了。
宿管:“快开门!”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方思泽,意思很明显。
方思泽是所有人里成绩最好,最讨人喜欢的,让他去说不定能少挨一顿骂。
方思泽肩负所有人的期望,舔舔沾着油光的嘴角,硬着头皮去开门。
事实证明,学习好也没什么用,该挨骂还是挨骂。
杨赫从宿管身后探出头闻了闻,咽着口水对宿管打小报告:“阿姨,他们还偷吃卤味!”
“狗鼻子。”
江辰宇怼了一句,猛地对上宿管严厉的眼神,又默默低下头。
第二天,316宿舍被通报批评,通告就贴在宿舍大门口,所有学生进进出出一眼就能看到。
早自习,谢辞五人被叫到办公室,接受项海斌大清早的问候。
“大半夜在宿舍开趴体,你们要造|反吗?!是我卷子给的不够多,让你们过剩的精力无处宣泄是吧?”
项海斌沉着脸,指节在桌面上叩得咚咚响,又看向方思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胡闹?”
方思泽:“确实是我们闹太过,让您为难了。”
项海斌向来吃软不吃硬,加上方思泽又是他中意的好学生,只能把气撒其他几人头上。
“是谁出去买的卤味?”
“我。”顾予风揣着口袋,随口承认。
项海斌:“你不知道不能带卤味进宿舍吗?”
顾予风:“不知道啊。”
项海斌:“宿舍守则没看?!”
顾予风:“字太多太密,看不懂。”
项海斌一噎,表情很难看。
江辰宇和张若川偷偷对了个眼神。
老顾是真勇,竟然敢跟老项硬钢。
方思泽怕这么下去,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试着调节越来越僵的气氛:“项老师,老顾听说吃猪脑能补脑,这才特意去买的,也是一片心意。”
“吃猪脑补脑?”
项海斌气得连连点头,视线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谢辞身上,“给你补的吧?”
谢辞:“……”
这是歧视。
“我看你们几个都该好好补补脑子!”
项海斌破口大骂,“给我滚去走廊上站着,站到早自习下课为止!”
一班教室里,众人看着那五个大高个回来,并排在走廊外罚站。
五个人里四个校篮球队主力队员,集齐了校草、班长和新来的大美人,荷尔蒙严重超载,让人很难忍住不往那边看,连刚背的古文都给忘了。
张若川小声说:“竟然没让我们写检讨,今天老项慈祥得不像话。”
江辰宇:“我们只是吃了点猪脑,有什么错嘛。”
方思泽:“你们可闭嘴吧,一会儿把他引过来了。”
谢辞见顾予风没说话,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在算计什么,低声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顾予风悠悠地开口:“同舟共济的同桌不太聪明,我只能多操点心了。”
猪脑补脑计划刚开启就夭折,顾予风只能另外想办法。
周三中午,谢辞一群人去食堂吃饭。
排到谢辞时,打饭的阿姨一反常态,给谢辞的餐盘上扣了满满一大勺的红烧肉,压了压,又在旁边加了两大勺椒盐排骨。
谢辞见她这架势不对劲,出声制止:“打太多了,我吃不完。”
打饭阿姨笑容满面地说:“小伙子正长个呢,要多吃点,营养才跟得上!中午的红烧鲫鱼不错,阿姨给你挑一条大的!”
谢辞眼睁睁看着她把餐盘堆成小山。
排在后面的张若川他们羡慕极了,急忙拿着自己的餐盘凑过去。
“阿姨,我也正长个呢,也要两大勺肉!”
“我要谢辞同款!”
“姐姐,我也要大的红烧鲫鱼!”
那边的打饭窗口瞬间围满了人,排在其他窗口的学生们见状,急死了。
这菜量差别太大了吧!
莫非今天是什么食堂慈善日?
男生们脸皮最厚,立刻就换到了谢辞那一排,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等着。
谢辞端着自己的盘子从拥挤的人群中出来,一头雾水,转头就见顾予风站在队伍后,狗狗祟祟地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你干的?”谢辞走到他面前,语气笃定。
顾予风边笑边说:“是谢队魅力太大,连打饭阿姨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忍不住想多关照关照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围的学生们看看谢辞盘子里那夸张的菜量,一听竟觉得很有道理。
连打饭阿姨都被迷倒了,不愧是他们一中的校草。
周四早上。
张若川趁着晨跑结束的间隙,和几个男生偷偷跑到校门口,在路边摊买了早饭。
谢辞几人在看台一角坐着,远远看到张若川提着袋子跑回来,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似的。
“你干嘛呢?像个来接头的马仔。”江辰宇接过袋子打开,分给他们。
“我怕被老顾看到。”
张若川拿了自己那份蹲下来,边喝豆浆边东张西望,“前几次想买路边摊被他发现,都没吃成。”
江辰宇:“刚才我看他去打电话了。”
“他好像每天都很忙啊。”
张若川问谢辞,“老谢,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不知道,这是他的私事。”
谢辞没问过,但大概也能猜到。
顾予风的外公是D国财阀,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阶层,外人看到的只是光鲜亮丽的表象,实则越是处于山巅,风雨越大。
上一世,他外公的财团被几个劲敌围剿,四面楚歌,这个时间点,他家可能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
顾予风作为本家独苗,必然要早做准备,待暴风雨来临时,撑起整个家族。
比起普通高中生,顾予风注定要承受更多,可能也没有好好体会过这个年纪该有的乐趣。
现在想来,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各自少年时的事情,日常聊的话题全是公事,偶尔有空也只是听听音乐会,看看画展,这些和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谢辞印象中的顾予风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家族掌舵人,那个办公时当他是空气,深夜又主动缠上来的前夫,那个总是看透他的想法,愿意和他同谋的合作伙伴。
但也仅限于此。
他对顾予风最多的了解,限于前期的那份调查报告。
在往后五年的相处中,他没有精力也没想过,更多的去了解顾予风工作之外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他失败的原因吧。
谢辞眼前闪过这一世他们几次见面的场景,在老街、教室、医院、酒吧……
那小子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事,才变成上一世他们认识时的那个顾予风?
谢辞越想越在意,那种心梗的感觉又上来了,吃了一口手里的鸡蛋堡,强行转移注意力。
一口咬下去,谢辞微微一顿。
这口感不对劲。
“今天的鸡蛋堡好好吃!是因为好几天没吃的关系吗?”
张若川转头看他们,“这里面的肉好嫩啊!”
谢辞木着脸吃,没接话。
顶级和牛肉,当然嫩。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用脚趾猜也能猜到是谁。
江辰宇眼前一亮,看看手里的鸡蛋堡:“是牛肉吧?”
张若川:“怎么可能,几块钱的鸡蛋堡放牛肉?成本都不够,说不定还得倒贴呢。”
其他两个男生。
“不会是老鼠肉吧?”
“卧槽!我们在金大叔的摊子买的,他一直都挺良心的。”
江辰宇:“不不不,这绝对是牛肉!”
张若川震惊:“金大叔疯啦?下这么大血本,还不涨价?”
一群人聊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中一个男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会是金大叔也看上咱谢队了吧?知道我们给谢队带早饭,就偷偷用了好料?”
张若川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今天多给了我们好几个,还说是做活动!”
谢辞:“……”
头好痛。
打完电话的顾予风回来,顺手从袋子里拿了一份早餐,坐到谢辞身旁:“好吃吗?”
谢辞看着他大口炫鸡蛋堡,低声说:“金大叔要养两个孩子,很艰难,你别乱来。”
顾予风:“我怎么乱来了?”
谢辞:“你对他做了什么?”
顾予风看着他笑:“你猜?”
谢辞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神色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顾予风暗道扫兴,三两口吃完,起身和他们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我那个不成熟的助理包下了他的摊子,他现在是我的员工。”
谢辞:“……”
你真行。
周四晚自习,顾予风放下手头所有事,给学渣同桌回顾这一周数学所有的难点。
讲了半天没人回应,顾予风疑惑地抬头,见谢辞托着下巴看着他出神。
他不轻不重地放下手里的水笔,伸手捏住谢辞的脸,笑得有些凶狠:“老子亲自给你讲课,竟然给我走神,嗯?”
“嘶……放手。”
谢辞回过神,扣住他的手腕挪开,“别动手动脚。”
顾予风:“既然要摆烂,那你跟人打什么赌?”
谢辞看他有些生气,试探地问:“这么在意我的输赢?”
顾予风:“废话,你输了,我也要替那垃圾做值日。”
谢辞:“想赖掉还不容易?”
顾予风深深地看着他:“我不允许你输掉,这理由够充分吗?”
谢辞转着手里的笔,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以前给别人讲题也这么认真?”
“没有。”
顾予风哂笑,“除了你,至今还没遇到过,笨到需要我给他讲题的人。”
谢辞:“……”
周五下午,数学课随堂测试。
座位按照考试要求做了调整。
谢辞坐在第二列最后一排,顾予风在靠窗倒数第三排。
试卷开始往下发,班里所有人都很紧张,除了考试本身外,还在意这次谢辞和杨赫的赌约。
张若川几人已经在思考用小纸条给谢辞传答案的可行性。
“别交头接耳!”
项海斌背着手走下讲台,“这次谁考砸了,以后每天晚自习下课后来办公室,我单独给他开小灶。”
众人低呼了一声,再不敢想别的事。
这种小灶还是算了吧。
谢辞拿到卷子,正反面粗略地看了一下,没什么难度。
余光见顾予风频频回头,那种在意都快刻到脑门上了。
谢辞试探了几次,只要他填答案,对方就会满意地扬扬眉角,他停下,对方就会不满地皱起眉头。
写到大题时,他故意停了很久,那边的顾予风托着下巴,等得昏昏欲睡。
他试着拿起笔,在卷子上写了个“解”,对方猛地惊醒,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
谢辞扶额,低头忍笑。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逗顾予风这么有意思。
那个在动辄千亿的谈判桌上都能八风不动的顾予风,也有把情绪完全写在脸上的时候。
顾予风看着谢辞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懵了。
怎么搞的?
写卷子写哭了?有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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