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你很像一个人
苏禾的变化,不可能逃过许戈的眼睛,明显两人已经结盟,而且他对她深信不疑,才会将自己的老底掏给她看。
“先生,还要继续查她吗?” 阿力神情凝重,“万一她背后还有人,这一切都是场局的话……”
“不必了。”薛青义觉得疲倦不已,“既然他都相信了,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扪心自问,薛青义是羞愧的。他跟他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在沙场上生死与共,是在这世间上最为亲近的关系,也是许家最后的血脉,可他却对那个全天下都知道的“真相”深信不疑。
他连那帮兵痞都比不上,他们对他深信不疑,并誓死追随两年多。
阿力低头,“先生无需自责,若他也经历了你的遭遇,他也会误会的。”
“你出去,我累了想休息。”
阿力欲言又止,张开嘴又说不出来,只得轻轻关上房间。
……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许戈将躺椅拖到阳光下,想晒个日光浴。
苏禾对男人的要求很高,她不喜欢小白脸,说像白斩鸡。她喜欢麦色的,说有男人气概,看着赏心悦目。
他以前就是麦色的,可惜这两年困在屋子里,一年到头很少见阳光,肤色养得很白,自然遭到她的嫌弃。
许戈挺郁闷的,觉得是她嘴刁了。想以前,她看着他都会流鼻血,现在却越来越挑剔。
刚要往椅子上躺,敲门声响起。
来的是薛青义,手里拿着盒围棋,“在家挺无聊的,许公子不会介意我来打扰吧?”
许戈侧身让他进来,泡了壶龙井茶,“我是罪人之身,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你跟我往来不怕招来麻烦吗?”
薛青义莞尔,“我也并非良善之人,再说在这无亲无故的,难得跟你投缘。”
“我棋艺不精,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许戈淡笑,目光落在围棋上,“若是先生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另外一种棋,下法非常简单,老人孩童一学就会。”
围棋,仍棋中国粹,别看只是黑白两子,却充满思辨哲理,进退攻守都透着执棋人的精神力。下棋如观人,最容易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许戈深知,这是薛青义的试探。这种精神力的试探,比派大夫或暗卫高明多了。
被拒绝,薛青义倒没失落,反而顺应道:“只要你不嫌我笨就行。”
“下这种棋,输赢全靠运气。”
许戈取来苏禾的飞行棋,将棋纸摊在薛青义面前,“这是我闲来无聊自创的,还望先生不要嫌幼稚。”
棋纸起了褶皱,一看便知平时没少玩。
当然没少玩,苏禾嫌冬天冷,不肯玩暴君奸妃的游戏,两人便时常趴在被窝里下棋,谁输了晚上就谁主动。
要智商的,苏禾玩不过他,所以才玩这种低智的。
许戈将薛青义的疑惑看在眼里,解释道:“平时无聊,都是左手跟右手玩,没想到今天终于有对手了。”
讲清楚规则,两人便开始扔点数,谁的点数大,棋子走的步数也多。
许戈的运气胜人一筹,但是薛青义技艺不错,两人咬得很紧。
“先生,你之前真的从未来过北方?”
薛青义莞尔,“何出此言?”
许戈目不转睛盯着他,“我总觉得先生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薛青义不解,“你是说我长得像?”
“感觉。”许戈眼中闪过落寂,“他外形跟你完全不像,就是一种感觉,让我觉得似乎跟先生你认识很久了。”
“能让你惦记在心上的,那肯定是位很重要的人,你跟他可还有联络?”
许戈的目光望向别处,“他死了很久了。”
薛青义执棋的手一滞,安慰道:“还请许公子节哀。”
许戈苦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人生在世谁无死呢。”
“我搬来也有段时间,怎么没见过你外出过呢?”
“我如今是废人,能苟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又岂敢再肖想外面的热闹。”许戈笑笑,神情并没有难过,“再说,我早年已经看尽人间繁华,心中自有片天地,无须执意浊世的荣华。”
薛青义若有所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想不到许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境,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许戈摇头一笑,“先生过誉了,我不过是在这方寸之地,躲浊世的清静而已。明明是懦夫行为,何来的大作为?”
薛青义找到了答案,也是他想要的答案,“许公子好棋艺,我输了。”
“先生承让而已。”
薛青义起身告辞,“许公子,就此别过,望你以后都能顺遂如愿。”
许戈一怔,“先生要离开了?”
薛青义颔首,“这边天气恶劣,不适合我养病,我打算回南边。”
“你的病治好了吗?”
“我的病治不好的,不过能多活些日子,已经很满足了。”见许戈神情有些恍惚,薛青义反倒宽慰道:“就像你所说,心中有天地,无须执意浊念。”
“那你还会回来吗?”
“看天意吧,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薛青义拢了拢披风,形单影只的离开。
许戈紧捏手中的棋子,久久放不开,心脏嗞嗞的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手揭开薛青义的面具,看看他究竟是谁,可又害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门之隔的薛青义仰头望着晴空万里的苍穹,嘴角露出抹轻松的笑。两年多来,他从未像今天这般轻松过。
见他回来,阿满高兴道:“先生,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夫教的针灸我也学会了,咱们什么时候回琼台,这里的鬼天气实在冻死个人。”
“帮我约一下苏亦杉,见过她我们就走。”
阿力从外面回来,听到薛青义的话一怔,回到房间才问道:“先生,可是跟他坦诚了?”
薛青义摇头。
“为何?”阿力不解,“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不好吗?”
“然后呢?”薛青义反问道:“让他知道我不久于人世,让生离死别再来一次?还是说,让我成为他的拖累,软肋?”
阿力语噎,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两年多不见,他比自己想象的更成熟稳重,内心也更强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
“阿力,我的时日不多了,既然北方暂时不会出事,我们还是早日回南海,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阿力眼红,哽咽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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