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改变

陆离情绪正愁无处发泄，怀里挣扎的人像她说的那些话一样决绝，他真想像个猛兽般用锋利的牙齿咬住她的脖颈，让她不敢再乱动，可是他舍不得。

倒霉的就只能是千尺了，还没到跟前就被浓密的魔气束缚了手脚，随手捡起的魔刀被震落，正好砸在了脚面上，痛苦的呼喊又因被无形的利爪钳制了喉咙而变成破碎的呜咽，“嗯...放开...神尊...”

浮光又惊又羞，凝了神力将人推开，抿唇深吸了两口空气，看了千尺一眼，略带薄怒，“够了！你又想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

陆离骇然一震，眸底浮上了一丝愧疚，正打算松手，却发觉她气得发抖，眼里的拒绝统统给了自己，把担心和柔软都给了千尺。

于是他非但没有松手，甚至加重了力道，“你不说我都忘了，神尊如今有了新人，自然没我的位置了。”

浮光看着千尺愈发难受的模样，整张脸都发青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他随手杀了她的兵将，引起一场浩劫。

她手握成拳，恐惧和极致的愤怒让她面上看起来更加淡漠，如同薄薄一层冰面，“你杀了他还有别人，你每次都一样，不管做什么，改变多少，永远都魔性难除。”

刹那，他浑身发冷，心绞难挡。

她忽而轻笑一声又松了拳头，冰面破碎，下头原本难以控制的情绪突然都安静了，静得让陆离更加无措。

她像找到了一击致命的要害，昂首看着他复杂多变的神色，说得极其轻软，落字却如闷锤砸下，“你别逼我。我和你不一样，回归混沌就再不会回来了。”

不知是威胁他的深情，还是威胁自己酝酿太久的想念，他能活着是让她开心的事，可她还不能接受他就是及尔轮回而来。

他是陆离的模样，也是融合了两道灵魂的存在，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两次神魔大战，虽有六界众生因果在前，但归根结底触发最后一根引火线的人是她和及尔。

浮光是真累了，历史兜兜转转总要重复，他和她跌跌撞撞总会重蹈覆辙，她不想再被无可解的感情牵着鼻子走，她真想...这一刻就终结一切。

整个镇子死寂寒冷，他腥红的眸子里染满悲哀，妄想还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些愤怒和不甘，可他等了好久，她整个人漠然如霜，桃花眼亮而薄凉。

他倒退几步，慢慢松开钳制，看着千尺跑过来挡在浮光和他之间，像个刺猬防备着自己，“你再敢有轻浮之举，我...和你拼命！”

也不知道千尺是不是伤了脑子，这么半天都没意识到陆离和浮光之间的不同寻常，他只知道这个人很强大，而且想占神尊便宜。

陆离如今不笑的时候脸部线条硬朗，眉眼只要稍稍一沉，再散出几道气息，就足够逼退几里外的生灵了，因而千尺忍不住浑身发抖，却还敢与他对峙。

他的神尊从前不许人侍奉是有道理的，你看只要接近她的人都想护着她，心甘情愿为她死，她说得对，杀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他好不容易与她走到今日，她心里是有他的。

当他得知她用真身为仙姬和赵晨塑了新身，恕了他的罪，改了他的因果，也救赎了他的心，她从来没真正厌弃过自己，无论说得话多狠多绝情，永远都是唯一护着他的人。

浮光见他整个人顿时柔软下来，从前的深情又多了更为坚韧的一面，让她移不开眼，仿佛一瞬间也经历了万千思绪变化，取舍明了。

他在千尺绷紧的状态下拍了拍对方肩膀，每一下都不算重，但足够千尺吓得魂不守舍，他有些疲累的勾唇，恋恋不舍看着浮光，却对千尺道，“虽然你修为差得要命，很多时候大概都是她帮你...”

那些冗长复杂的曾经，以及翻腾不止的情绪都在她那一句话里找到了解脱。他终于卸下背负了很久的东西，像未遇见浮光前那么懒散随性，也像没来天界前那么一身轻松，“我讨厌所有接近她的人，不过...我不在这段时间，谢谢你陪着她。”

千尺脸颊一红，咬唇不语，断线很久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使用，也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和神尊之间似乎...

幻灵阵自从星月出事后就解散了，加上天界气氛不佳，八卦的日子一去不回，像他这样飞升时间短，接触不到太多信息的小仙，不知道神尊的感情史也是正常的。

突然被陆离表示感谢，千尺愣了许久点头如捣蒜，“哦。”

浮光回避着他灼灼如华的目光，一种失去掌控而反被掌控的错觉席卷而来，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不悦道，“千尺，换个客栈。”

“啊？镇上只有这一个...”千尺回头看了神尊一眼，像生气又不像，他只觉站在这两人中间心里特别不安。

“那就随便找个地方。”

陆离也不生气，见她愤然要走，两步垮上去，忍住没拉她手腕，知道此时再厚脸皮赖着只能激得她更退缩，心念一转，道：“我查到天界一直有人与魔鼎联系，当初星月仙子口中喜欢的人，应该不是博阳。”

果然浮光再生气也不会不分情况，听他这一说顿时止步，回眸看过来，他毫不吝啬笑弯了双眼，借着机会又靠近两步，将双手老老实实背负身后，弯腰附耳道：“耽搁了大半夜，回去说好吗？”

浮光只侧身躲开那湿热的气息，倒没拒绝。而陆离就像得了无声的嘉奖，追上去还想说什么，再次被千尺横插一脚，“有话不能好好说，没看出来神尊不想理你吗？”

陆离咬着后槽牙，以他现在的脾气能忍千尺一次已经够好了，他还敢再杵上来是找死？

仿佛察觉到他的怒气，走在前面的浮光略微停了停，还没回头就听见陆离带着笑回答千尺，“好，你们先走，客栈见。”

他脸上笑得多谄媚，背后拳头就握得多紧，眼看两人转了弯，笑意刹那变成一片落寞。她心里有他是令他走出牛角尖的一束光，可他的神尊脾气好倔，也是让他头疼的一件事。

他三次在她面前决绝赴死，从未想过她也会像他一样悲伤难过，她那样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的人，大概只会默默舔邸心头的血。

她说得对，他从未正视过自己难改的魔性，十几万年了，难道还要一遍遍重复曾经的痛苦无奈？他能一次次重来，却非要耗尽了她一生吗？

他一想起她说自己消失在混沌里就再也不会回来，整个人就止不住地害怕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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