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矛盾
次日一早,凤仪宫偏殿内。
一双素手探出,挑起层层叠叠的纱帐。
一旁侍候的宫人们听到动静,纷纷上前,“公主晨安。”
宋宁安转身下榻,玉足点地,伴随着一阵叮当铃响。
她示意宫人们更衣,在整理束带时,笑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女子身着一袭海棠红宫装,腰肢盈盈一握,身姿婀娜,乌发顺丽,纤眉朱唇,眼尾上挑。
宫人抬头时,不由呆了一瞬,结结巴巴道。“回、回公主,现在已巳时了。”
宋宁安黛眉轻蹙。
她居然睡了那么久,本来想着早点起来去找母后的。
宫人此时正要为她束发挽鬓,她抬手制止。
“不必了,本宫先去找母后,用完膳回来再束。”
这本于礼不合,但宫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出言劝阻。
众人皆知宁皇后对宁安公主的疼爱与纵容。
许久没穿宫装了,这繁华的款式,真是让人行动不便。
宋宁安一边想着,一边向外急急走去。
刚踏出门槛,一角月白就映入眼帘。
宋宁安猛地一抬头,对上了谢怀含笑的眉眼。
她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
谢怀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嘴角噙着笑,执扇挑起她的一缕青丝,慵懒道。
“谢某恰巧会一些束发之道,既然公主尚未束发,不如就由我来一试?”
说着,他也不待宋宁安回应,就自顾自的走进殿中。
宋宁安见状,也顾不得其它,跟着一起进了殿,嘟囔道。
“谢公子这般没规矩,女子的寝殿是你随便就能进的吗。”
“再说了,你一男子,难道还真会女子的束发不成?”
此时谢怀已经执起发梳,转头挑眉道。
“公主不信?不妨试一试。”
宋宁安对此不置可否,她从未听过有男子会束女子之发,对于谢怀的自信感到十分好奇。
“试试就试试,若你敢诓骗本宫……”
她还没说完,谢怀就已经梳了起来。
眉眼艳丽的女子静静坐着,身后一双白玉手在发丝间灵活的游走,本垂于肩头的发丝被一缕缕挽起,漂亮精致的倾髻渐渐成型。
谢怀俯身,将一只被做成蝴蝶状的钿头金簪细细的嵌入发中。
梳妆台前,鎏铜镜内。
镜中的女子容颜更添了几分生动,眉眼间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仿佛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即将在晨光中绽放。
“公主对谢某的手艺评价如何呢?”谢怀轻笑着问道。
宋宁安新奇的看着镜中人的发型,惊奇于谢怀的手艺,她之前从未挽过这么完美漂亮的发髻。
但面对谢怀的问话,她还是轻咳一声,矜持道。
“尚可。”
谢怀对此评价并未显露出丝毫不赞同的神色,反倒是凑近了宋宁安,神色认真。
“公主倾国倾城之姿,非花非雾可拟。”
此言一出,不仅宋宁安愣了一瞬,就连身边的宫人们也不禁露出别样神色。
尚未有所回应,此时宁皇后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前来殿前,欠身行礼。
“皇后娘娘问,谢公子与公主何时前往主殿一同共用午膳。”
宋宁安回过神来,谢怀已经做出回答。
“回皇后娘娘话,我们随后就到。”
语毕,婢女退下离去。
谢怀此刻转头面向宋宁安,语气平淡,不似之前那般,浅笑道。
“公主先前不是问我为何出现在这吗,皇后娘娘因体恤我赈灾有功,特此诏我进宫一同用膳,谢某刚入凤仪宫,经过偏殿便恰巧遇见公主了。”
他再次低声笑:“谁说不是缘分呢,公主,走吧。”
在一同前往主殿的路上,二人再未言语。
宁皇后见二人一同前来用膳,很是高兴
她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宋宁安坐到自己身边。谢怀则礼貌地坐在了另一侧,举止间尽显谦逊。
“怀儿,你此次赈灾有功,本宫与皇上都甚是欣慰。来,尝尝这宫中的新茶,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宁皇后温声细语,亲手为谢怀斟上一杯茶。
谢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赞道:“皇后娘娘宫中的茶,果然非同凡响,清新淡雅,回味无穷。”
宋宁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她从未见过母后对哪位年轻男子如此和颜悦色,谢怀算是头一个。
她不禁多看了谢怀几眼,心中暗自思量。
饭桌上,佳肴满桌,色香味俱全。
宁皇后不时询问谢怀赈灾的所见所闻,以及他对后续处理之事的看法,谢怀则一一作答,言辞恳切,见解独到,让宁皇后频频点头称赞。
“此次你与宁安一同前往津州赈灾,立下大功,足以见得你二人有默契的配合。”
“怀儿,本宫知你素来稳重有识,想请你今后多多关照宁安,宁安之前常年身处营中,如今
朝中许多事她都不太清楚。”
宁皇后一番话后,一股微妙的气氛在殿中蔓延开。
宋宁安略有些尴尬,她小声对宁皇后说道:“母后,你又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谢怀神色如常,他站起身抱拳道。
“皇后娘娘放心,谢某定尽己所能。”
一场午膳过后,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宋宁安察觉宁皇后神色乏累,便起身告退。
“母后,您先去好好歇息,我尚有些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再来凤仪宫看您”
她柔声说完后,悄悄的扯了扯谢怀的衣角。
谢怀此时也起身说道:“谢某也有些事尚未解决,便与公主一同先行告退。”
宁皇后见状,便也未多作挽留,拉着宋宁安又细细体贴几句后,便回寝歇息了。
宋宁安与谢怀二人往宫外走去。
此时正是入秋时节,凤仪宫外种了几颗梧桐,叶片簌簌下落,落至宋宁安肩头。
谢怀上前一步替她拂下落叶,而后悄声开口道。
“津州一事,必不可能背后只有朱钱江一人操控,皇帝虽让你全权负责审问一事,但却不让你涉足一点户部刑部,不让你动用那里的人手,此举分明是不想让你找出背后之人。”
“大梁国库紧缺,崇庆帝如今依靠世家之贡,不论朱钱江背后之人是谁,皇帝都不会想要真正动手惩治。”
宋宁安默然,她并非不知这些。
谢怀顿了顿,又开口,循循善诱道。
“大梁天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殊知这是否是天的旨意呢……自古只有施仁政抚慰百姓之心的帝王,才有统御国家之势,公主……”
宋宁安的脚步猛然停住,她转身,眼里尽是冷酷与警告。
“谢怀,我早说过了,大梁之事还轮不到你这个他国质子插手朝政。”
“我是大梁公主,君不仁,国仍立。与你合作,想都不要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声对你说了。”
言罢,她也不去看谢怀的神色,只一人疾行而去。
出了皇宫,宋宁安径直向国公府走去。
她当初让人把小荷安置在了国公府内,不知那个可怜的姑娘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心里关心着,脚下的步伐便快了几许。
还未进府,宋宁安便在门前碰上了陈禹二人。
宋静婉阴恻恻地看着宋宁安,眼珠一转,硬是挤出几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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