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复仇的种子

龙九在回城的路上，接到了夏绮梦的电话。

“你在哪里？我有话想对你说。”电话那端，夏绮梦的声音是少有的沉静。

“我也正想找你。”龙九说。他确实正在纠结，等他回到城中，时间就已不早，是今晚就约夏绮梦，还是等明日。

虽然他一心只想尽快与夏绮梦说清楚，但这样迫不及待的与对方切割关系，让他有些觉得有些不尊重。

毕竟是他有愧在先，他也不想令对方太过难堪。

但既然现在夏绮梦主动找他，他也很乐意顺水推舟。

“那我们，’绮园’见。”夏绮梦说。

“绮园”是龙家买下的一处私宅，作为龙九与夏绮梦的婚房。宅邸出自一位著名的华裔设计师之手，完工之前便备受圈内富豪追捧，竞价者甚多。彼时正式六年前，夏绮梦与龙九刚刚订婚，这宅子的名字中带了一个“绮”字，龙老爷子觉得是个好口彩，就砸重金买了下来。当时夏绮梦听到消息，觉得这是龙九对自己明晃晃的示爱，心中的得意自然不必形容。不想一晃六年，龙九并无与夏绮梦完婚之意。“绮园”也变成了夏绮梦心中的一根刺，她每每想起，都觉得是对她的嘲讽。

而就在不久前，龙九亲口承诺完婚，于是“绮园”又被再次精心的翻修。此时，装修工程已经过半，因为已是入夜时分，工人大部分都已经下班，整个宅子仅留了门廊上几盏昏黄的临时照明灯，因为庭院空旷主楼又无照明，从外面看有些凄然之感。

龙九停下车，走到院门前。因为是独栋别墅，周围的住家都相距较远，四周只有微风轻佛的声响。

夏绮梦比他到的早，已经站在门前等他多时。

初秋的夜晚，虫鸣渐微，花香甚浓，晚风温凉。夏绮梦看着龙九慢慢走近，月光皎皎，打在他的身上，这冷色的光华似乎与他极其相称，让他出众的眉眼除了清冷之外，还镀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这本该是个极其赏心悦目的画面，但是看在夏绮梦眼里，却说不出的讽刺。

“你都听说了？”尤其是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刚刚停下脚步，就迫不及待的奔入正题，“夏伊伊回来了。”

再美好的事物，长时间的求而不得，总会心生怨恨。

“她回不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夏绮梦忍不住冷言相对。

龙九却好脾气的接道：“如果你真这么想，就不会约我过来了。”

夏绮梦约龙九在“绮园”相见，原本是想借着这座婚房，让龙九能顾念旧情。虽然她知道，这多半是徒劳的。

当她见到龙九，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就更知道原本的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

虽然龙九对她，一直以礼相待，但她知道他的骨子里，其实是个凉薄而冷酷的人。如果没有几分狠戾，如何经营好龙家这么大一份家业。如果他心肠柔软，如何会拖了自己六年？

龙九做事有自己的底线，他有几分傲气，很少耍低劣手段，又很有契约精神，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都对他交口称赞。

但他终究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算他顾念夏绮梦的“舍身相救”，但也不会为了这份恩情，甘愿搭上自己的终身幸福。

“所以，你想反悔？你想在这个时候，撕毁与我的婚约，然后娶她？”虽然早就明白了这个结局，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夏绮梦还是不可抑制的全身发颤。

“我确实要结束与你的婚约——至于能否娶到她，现在还无法确定。”龙九如实相告，但后半句听在夏绮梦耳朵里，简直是在故意激怒她。

“你把我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去？”她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龙九看着她，夏绮梦的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是我的错。我们不如，聊一下补偿方案？”龙九面色平静，“除了经济补偿之外，血玉在你手上，我也不会追回。你一直佩戴，有很大概率可以恢复健康。”

“你欠我的，一块玉便可以还清吗？”夏绮梦冷笑。

“绮梦，你想嫁入龙家，不过也是为了一个头衔——你与孟丽华来往密切，不就是拿准了你过门之后，可以为她行些方便？”龙九不动声色道。

夏绮梦很显然没料到，她与孟丽华的往来会被龙九得知。不过看对方的态度，显然并不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龙九见她的表情闪过几分意外和慌乱，有些了然的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如，见好就收？”

“我就算说’不’，也没有用不是吗？”夏绮梦凄然一笑，“在江海城，你就是可以一手遮天。龙九，这才是真正的你。罔顾承诺，朝三暮四！”

龙九没有反驳，他看着夏绮梦，半晌，一字一顿道：“没错，与一潭死水的婚姻相比，我宁愿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你的恨，与我自己可以得到的幸福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他的声音淡且冷，犹如一团裹着碎冰的狂风，刺的夏绮梦犹如置身冰窖，并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切割肌肤的痛。

她听到这过于直白的话语，有一刹那的不敢相信。她没想到龙九会直接承认了他的想法。他爱夏伊伊到，甘愿放弃所有的底线，罔顾旁人的尊严，只为达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

“既然你的恨毫无用处，我建议，倒不如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白费力气。”龙九说，“对所怨恨之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淡忘，就是更精彩的活着。”他那样平静的看着她，她的痛苦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

夏绮梦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愤怒与仇恨，将她的胸腔几乎要点燃。她的脑海中此时响起了孟丽华的话——让那些贱人付出代价，看着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对自己最大的犒赏。

——你，会付出代价的，龙九。夏绮梦心中默念着，唇边泛起阴冷的笑意。我要你用一生去后悔，你辜负了我。

龙九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陷入一种癫狂。

“没有人值得你牺牲所有，去报复。”他最后规劝她。却对她的敌意不以为然。

因为到现在为止，夏绮梦，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

“我能做什么呢？”这时，夏绮梦转过脸来，看似不以为意的笑着，这一刻，仇恨竟然赋予了她从来未有的智慧，让她看透了龙九的真实想法，“我哪有力量，与龙家做对呢？”

“孟丽华并非善类，我劝你不要与她为伍。”龙九似乎根本就没听她的虚与委蛇，依然真诚规劝。

“但愿你说的对，龙少。”夏绮梦望向他的眼睛空洞无物，“毕竟，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什么是‘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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