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夜莺

“看来，你猜到了。”孟丽华有些意外。

“并不难，不是吗？”龙九冷冷的说，“不过，就算我不说，他也会来送我’最后一程’吧，毕竟——蝇营狗苟二十年，这可是他最想看到的画面。”

孟丽华其实并不是很在乎穆立诚什么时候出现，他们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何况对方这种因为年轻时的恩怨情仇就处心积虑誓将对方弄的家破人亡的心胸狭窄之辈，她本也没多少好感。

如果能借此机会看一场好戏，她倒也觉得有趣。

她拿起手机拨给了穆立诚，告诉对方她准备下手了。

穆立诚应该就等待在附近，没过多久，他就出现了。

其实这几年，穆龙两家渐行渐远，生意上的往来已经非常少，几乎到了停滞了地步。而穆家的人本就不喜好应酬，穆立诚又将穆氏大部分事务交给了穆臣风，所以龙九也已经有颇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与其见过面了。

穆立诚今天穿一件中式立领的棉麻布衫，带一副无框眼镜，身型瘦削，细眉深目，举止间自有几分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气质。

联想到他这些年阴险的谋划与毒辣的手段，让龙家几乎家破人亡，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道貌岸然的无耻之辈。

穆立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龙九好端端的站着，明显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以孟丽华的性格，龙九现在就算不死也应该只剩半条命，谁成想他非但毫发无损，神情还有很从容淡定，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绝境，任人宰割的命运。

“龙九，好久不见了。”他随即换上一个亲切的微笑。

“是有一阵子了，”龙九闲适的态度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小辈在与他话家常，“上一次，还是两年前，这紫玉山庄的开发案。”

这紫玉山庄所占的地皮，本有一部分是穆立诚早年拍下的，与祝家后来拍得的那块地连在一起。祝嘉木从来都是眼高手低之辈，做项目也讲究排场，仿佛越大的项目越能彰显他的“能耐”，于是当年他有意将那块地从穆家收购过来，当时他希望能拉龙九一起合作，而龙九也正在景城处理公务，就参加了祝嘉木与穆家的饭局。

龙九之前与穆立诚打交道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他印象最深的还是有一年景城杨氏大公子的生日宴，因为对方与他同龄，那时杨氏是龙氏在景城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经不住对方的盛情邀约，龙致远就带龙九一同前去赴宴。那时他应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当时一群富家子弟都聚集在杨家别墅外面的泳池旁玩闹，龙致远也忙于应酬，而龙九因为不喜热闹偏爱清静，就离开宴席一个人逛到了别墅后面的花园。

他已经记不起杨宅的后花园的具体陈设，只依稀记得，在花园里那爬满蔷薇的石质长廊的尽头，挂了一个鸟笼，笼中关着一只夜莺。

那时夜幕已临，那只夜莺正展开歌喉，唱着婉转动听的调子。

龙九轻轻走过去，驻足看着那只在月光下自顾自歌唱的夜莺，觉得它天真的有趣。

而穆立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当龙九发觉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

“穆叔叔。”龙九虽然认识穆立诚，但他从小有些“生人勿近”的古怪脾性，并不喜欢与旁人过多接触，何况对方这样无声无息的走近自己，让他本能的非常排斥。

“你怎么自己在这儿？不去和臣风他们一起玩吗？”穆立诚脸上是一个和蔼的笑，但他不断在龙九脸上逡巡的眼神，令龙九有些不舒服。

“我这就去。”龙九当时只是下意识的想快点远离这个地方，远离面前这个人。

但是穆立诚却站在长廊的正中央，拦住他的去路，并且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母亲——今天没来吗？”他装作没看出来龙九想要离开的意图，态度自然的问。

“没有，只有我和父亲。”心里如何百般不情愿，基本的教养还是有的。龙九见长辈继续问话，也不好贸然离去，站在那里礼貌的回答道。

穆立诚没再说话，一双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看着龙九，似乎想将他的模样深刻的印在脑子里。

“穆叔叔……”龙九觉得这犹如实质的目光实在令自己无法忍受，他刚想开口告辞。

“你长的，真像你母亲——特别是这双眼睛，浅色的，像琉璃一样好看。”穆立诚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幽然开口道。

龙九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容貌，但这样令他感到不舒服的，还是第一次——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很不舒服……

“你哥哥，就不行了。”穆立诚又继续说道，“他长得太像龙致远，那双眼睛像鹰一样凶……而你姐姐，就更令人失望，她和雪影简直没有半分像……”

年轻时的江雪影，她的美是令人呼吸一滞那种绝顶漂亮，龙致远的五官也极其桀骜帅气。龙家的两个儿子随了父母的所长，虽然还是少年，但眉眼间已经相当出彩。唯独当时已经十二三岁的龙家长女龙珮儿，眉目清淡，性格温柔，虽然有一种恬静之美，但论相貌也只算中人之姿，并没有继承江雪影的仙姿佚貌。

但听到穆立诚这样随意评价自己心爱的姐姐，龙九自然非常不快，他冷冷的一本正经道：“穆叔叔，还请勿要以貌取人。”

穆立诚似乎根本没在意龙九说了什么，他盯着他，笑着说：“你和臣风是同岁吧？”

出于礼貌，龙九只好点点头。

“但你看起来比他要瘦，”穆立诚说着向前跨了一步，突然说：“让我抱一抱，看看你们谁沉？”他说着，展开手臂就要圈住龙九。

龙九对对方近乎冒犯的举动大吃一惊——虽然他当时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但早就过了可以被成人抱在怀里的年纪。他身量偏高，那时的身高已经到穆立诚的胸口，何况他素来不喜欢与人亲近，孤僻的性格在圈内是出名的，他连自己父母的拥抱都很少接受，更不用说对方是一个他并不太相熟的成年男子。

他敏捷的闪身避开了穆立诚。

“你躲什么？”穆立诚皱了皱眉，“这么没礼貌吗？”说着又要扑过来。

“你别过来！我不喜欢这样！”龙九记得当时自己大声拒绝，他被逼到墙角避无可避，猛的后退了一步，无意撞掉了挂在墙上的鸟笼，鸟笼摔在地上，那只小小的夜莺受了惊，在笼中不断地扑腾着，发出急促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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