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系统能看到这代表着李温厌恶度的进度条，谢言自然也能看到。
黑发少年的眼眸在半垂下后重新抬起，他纤长睫毛在空气中划过的如钩子般的弧度，立马勾住了李温险些就要收回去的眼神。
无间之地始终没有停歇的微风，轻晃着人们柔软的发丝，谢言眼前的额发也被拨开了不少，隐隐约约露出那如墨玉般的眸子。
“你不喜欢我跟着吗？”黑发少年开口，问出了系统心底的疑惑。
这是在不暴露监测情况后，顺着李温话头延续下去的正常疑问。
但本该立马认真去观察李温表情，发挥好辅助作用的系统顿住了。
它忽然发现，谢言的声音好好听，就跟指尖在最上好的玉石上划动似的，流淌着种让给耳尖发颤的酥麻。
这种出乎意料的好听，愣是让他平淡的语气起伏都带出了股别样的韵味。
或许是之前谢言在心里回应它的时候，它都被自己的情绪沉浸着，它慢了好几拍地和众人一起才发现这点。
谁都没有料到五官如此普通的人，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
那瞬间蔓延出割裂和冲击，让某种诡异的因子在周围空气中发酵。
附近的人全都怔住了，陷入了奇妙的安静中。
李温只觉得有轻飘飘的羽毛在耳边挠了下，那让他耳尖发烫的痒意直接蔓延至心头。
系统就眼睁睁地看着，李温像是某种隐秘心思快要被戳穿似的，俊秀的脸上露出了被识破的窘意。他睫毛胡乱地颤了颤，像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面子，重重地咳嗽几声，在收敛住情绪起伏后厉声道，“是的，我不喜欢！”
如果他耳尖没有那抹很明显的红色的话，这放高的音量却是足以压过他的心虚。
李温说完后其实就有些后悔了，他又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你想跟着就跟着呗，我又没办法阻止你。”
他身边那些身强力壮的护卫好像都成了摆设。
只这一句好像还不够。
李温很快又开了口，“毕竟，我确实身份比较尊贵，知道的东西远远比你们多得多，你跟着我，能得到些什么的机会更大些。”
他下巴微微抬起，“我也是能理解你们这些心理的。”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表示理解，还是在证明自己的用处，以此来告诉谢言，跟着他是一个能获得利益的理性选择。
谢言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墨色的瞳仁中好像带着点点疑惑。
李温看到这幕，在他主观意识极强的脑补下，他硬是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正歪着头茫然看他的柔软猫咪。
有，有点可爱。
像是不存在的尾巴被踩到似的，李温略显仓促地背过了身去，耳上的热度完全没有要散去的趋势。
发现进度条又往后倒退了一大截，只觉那粉色跳得快要闪瞎眼的系统：【？】
不是，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不理解，系统大感震惊。
刚刚有发生什么吗，不就是谢言跟李温说了句话吗？
系统沉默了良久后，跟谢言说，李温可能脑回路有些异于常人，他们还是先什么都不要做了，让它观察观察，等它摸清了李温究竟是什么路子后，谢言再行动。
属于别人的脚步声不断在特殊地面内传播，底下的石头好像都在内部发颤起来，李温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快步往前走。
他脖颈后处的肌理绷得紧紧的，明显有些忐忑。
是在发现谢言依旧跟着他后，李温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的。走着走着，李温眉心微蹙，和谢言平静的目光不一样，其他人落过来的视线中，都带着让人恶心的算计和审视。
李温淡淡地睨了除谢言外的其他人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呵’了声，下巴扬起，恢复了富贵小少爷该有的傲气与不屑。
这些人的算盘注定落空了。
他也完全不知道，这特殊考核的通过条件是什么。
他是身份特殊，知道许多密辛，然这些人也不想想。
这可是为了纪念言昔叶专门弄出来的特殊考核，是要给言昔叶积攒福缘的，别说是他了，玄冥宗的掌门都完全不清楚。
再手眼通天的人，在遇到和言昔叶有关的事情上后，也只能成为鹌鹑。
李温思及此，眉宇间罕见流露出严肃来。
他会进来这里，就不是奔着通过考核去的。
这只是玄冥宗近期的最后一次‘公开’招收弟子，他有的是不公开的路子进去。
能不能通过考核，对他毫无意义。
李温凝重地看着前方，似在搜寻着什么。
这里是那位绝世天才开辟出来的无间之地，里面藏有这位绝世天才留下来的传承。
李温此行的目的，就是试图成功得到这份传承。
像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李温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他的脚步也显得迟疑起来。
李温垂眸看了眼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瓶。
这玉的品质显然极好，泛着很清透的莹润光泽，偶然光线流转间，都会带出流光溢彩来，给李温增添了几分贵气。
李温用指腹摩挲着玉瓶，微凉的触感非但没有缓解他，还让他眉头皱得更厉害。
李温不可能是毫无准备就过来的。
为了能顺利地在无间之地中找到传承，他花了巨大的代价特地寻来了这玉瓶。
——这便是传说中，直接改变了那位绝世天才根骨资质限制的神秘丹药，所放置的容器玉瓶。
当时这位绝世天才吞服丹药时的情况格外紧急，他在慌乱吞掉据说是言昔叶炼制的丹药后，便仓皇遁走了，并未来得及将玉瓶一并拿走。
等到他事后再来，想拿回玉瓶留念的时候，玉瓶的踪影已经没了。
这位一直被别的事情绊着的绝世天才，只好作罢。
这玉瓶在辗转了百年后，被如今的李温拿到了手里。
李温一遍遍摩挲着冰润的玉瓶，有些心烦地重新收回了手。
他还重金专门学了个秘法。
秘法催动后，可追寻施加物体上的羁绊因果，对附近最和该物件有联系的存在的方向，有所感应。
李温本以为在玉瓶和秘法的配合下，他能在进入无间之地后，感应到传承地的所在位置。
毕竟，传说是炼药师的言昔叶已经陨落，吞服了里面丹药的绝世天才还在大世界。
无海小世界里，能和这玉瓶有所联系羁绊的，只剩下绝世天才遗留的传承。
李温嘴唇紧紧抿起。
他在进入无间之地后，第一时间尝试地向玉瓶使用了秘法。
然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不知道是他这秘法是假的，还是传承之地有相应的屏蔽设计，他强烈感应到的方向竟然就在原地！
李温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传承之地比较特殊，这秘法的效用会有延迟。
可等到刚刚，他秘法下的感觉都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李温脸有些黑。
而现在，随着他的走动，他感应到的方向竟然也在跟着他一起动，始终维持着就在他脚下的强烈提示。
李温：“。”等他出去后，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卖他秘法的人！好好地质问一下对方为什么卖假货！
李温掐断了秘法，像是发泄似的大踏步向前走。
这位绝世天才毕竟不是言昔叶，虽然这传承相当隐秘，但只要多花些心思打探，还是能得到一些明确消息的。
李温大约能判断出来些过去的路线。
不过——
他面色变得有些糟糕烦躁。
*
沉闷的脚步声不断响起，李温走的，是一条幽深小路，小路很窄，无法并行，仅堪堪能容下一个人走，身形修长的人走得还好，比较粗壮宽胖的人走在这里，时不时便会被旁边如同鬼怪般的阴森古树的枝叶触碰。
李温的护卫走在最前面开路，偶尔会出手将过于突斜的树枝砍掉，吱吱呀呀的树叶晃动声和碾过地面枝干的嘎吱声一同响着。
时间的概念被这里的阴森粘腻模糊。
他们每隔段时间，就会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有的通向两条路，有的朝三个方向延伸，李温每次都能在停顿思索片刻后找出一个方向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再又至一个分叉口时，李温却像是被难住了似的迟迟没有选择。
李温看着面前这两条一模一样的路，眉骨有些烦躁地皱起。
这便是最后一段路了，只要选择准确，就能看到传承宫殿。
李温左看看，右看看，牙齿咬着嘴唇。
他得到的消息也就到这里了。
这是讲究有无缘分的最后一段路，不存在明确的正确答案，每隔段时间就会换一下，毫无规律可言，并且不存在退路，只要走错路，原本是正确的那条路也会变成错误的，无法通向最终的传承之地。
要等到不知数年后，正确的道路才会重新出现。
李温纠结犹豫极了。
他朝他带来的护卫们处看了一眼，这些协助他拿到传承的护卫皆是摇头，一副没再这两条路中看出丝毫差别，并不知道该去哪里的表现。
李温死马当活马医地又使用了次他那秘法。
还是瞬间强烈不已的感觉。
也还是毫无方向，就在他现在的脚下。
李温心中更气：“。”假货害人！
没有理会那些跟着他的人明显等到有些不耐烦的反应，李温凝神又判断琢磨了会儿，只还是一无所获，但一直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无间之地开启的时间是有限的。
李温长长呼吸一口后，咬咬牙，选择朝右边的路走。
碾过树叶发出的沙沙脚步声再度响起，只就在李温快要真的踏进分岔路的时候，他顿住了，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愣了下后，李温才反应察觉过来，是谢言没再看他了。
李温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黑发少年正望着左边那条路。
李温不确定对方此刻有没有在想些什么，这里的光线是在太暗了，根本看不真切，隔着氤氲的雾气，对方也显得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心里似乎空落了下，李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蓦地就收回了腿，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黑发少年的视线，让自己出现在了对方的眸子中。
然后——
往前走了。
大部队再度向前走，令人牙根发酸的声音再度出现。
这条小路格外长，里面的光线也越来越幽深晦暗，往里走的时候，颇有一种正不断被深渊大口吞噬的感觉，透着股莫名不详。
哈气声不断响起，靠此来驱除阴湿。
走到后面，身体越发疲惫的人，心里都有些惴惴。
就在有人忍不住要问李温的时候，清风袭来，豁然开朗，阳光再现，灿烂的霞光打在不远处的宫殿上，为其覆上层朦胧梦幻的轮廓。
后面的人齐齐怔住，旋即激动飞快地朝那处奔去。
李温秀气的眼睛里也是目露错愕。
他很清楚，这便是他要找的传承宫殿。
李温顿时生出些侥幸，还好他没有走右边的路，不然就白来了。
幸亏谢言——
李温思绪顿住，看了身侧的黑发少年一眼，他还是那样平淡，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这座宫殿的含义，和周围格格不入，但却透着种很微妙的平和美好。
李温心脏蓦地一跳。
李温自己也说不上自己对谢言究竟是什么感觉，就是很神奇地生不出对他的讨厌，然后被谢言异于常人的反应和对顾寒别样的态度勾起了兴趣。就仿佛心理不平衡似的，李温在自己生出对谢言的好奇兴趣后，就希望对方能回以他相同的。
所以，在谢言看他，跟着他，并和他说话后，他便生出了满足感。
虽然他因对方生出的情绪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李温之前一直以为，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太久。
可现在——
李温思绪莫名有些纷乱。
他是因为对方，才成功走到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在某种意义上，对方就是自己的福星。
万事万物都有缘法在，自己因对方在身边就这么幸运很有可能不是巧合，他和对方可能气场磁性相配，他们之间说不定就有着天定的缘分在。
想着他刚刚和谢言并没有交流，就是完全心念一动就本能地改变了想法。
李温喉咙滚动了下。
——就跟心念相通似的。
莫非，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能让无数修士心神下意识悸动的——
情缘？！
李温呼吸乱了拍，他俊秀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无措，耳朵也开始变得红红的。
猝不及防就发现进度条又往后退了一大截的系统：【？】
系统有些懵。
刚刚有发生什么吗？
系统迷茫地看着那完全归零，再无后退空间的进度条，只觉统生多艰。
它深深地看了眼莫名局促的李温，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简直越看越气！越看越迷惑！
系统转而去看和后半个任务息息相关的传承宫殿了。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过去了，李温完全没阻止，一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开启那里的封印，其他人提前过去根本进不去，二是这个传承本就有人数要求，只要参与的人达到要求的数量，最后的传承才会出现。
因此，现在其实也看不太出来里面的布置环境。
宫殿大门紧闭，只有一个窗户口能模糊窥探里面些许。
系统记挂着传承任务，忍不住多往里面认真看了看。
旋即，一怔。
窗户那处隐隐能看出一个剪影，有点眼熟。
像是它家宿主喜欢的那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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