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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师妹似乎挺了解我。”曲心竹轻声道。

  宋芒下意识接话:“没有……不是……我知晓师姐品性,怨灵假扮不出。”

  一句话坑坑巴巴说完,宋芒差点将舌头咬掉。明明师姐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孤傲人物,也并不可怕,她为何总在师姐面前这般呆滞。可别又加深在师姐心中的呆傻印象了。

  曲心竹没有注意到宋芒的不自在,她心神有些恍惚,右手不自觉抚上心口。

  师妹说知晓她的品性,可如今,她却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她勤勉清修,寡欲少求,道心坚定恒一,以修为精进为目标,以诛杀妖邪为己任。

  百年修道生涯,她自问从未做过有愧之事。

  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

  难道她真是被妖邪迷惑,杀害了同门么?

  如果她的确做了此事,她罪该万死。

  如果她没做过,那便意味着是她视为师长的宗主容不下她,是她生活了一百年的宗门抛弃了她。

  曲心竹满心彷徨,无意识攥紧胸前衣衫,闷哼一声,鲜血不受控地从唇角溢出滑落,嫣红艳冶。

  “师姐……”这一声喑哑,像断了的琴弦,将曲心竹拉回现实。

  她微微侧眸,在黯淡的灵光中,和宋芒对上视线。

  师妹那双灵动的眸中浸满了湿润的泪水,蕴含着深深的关切与担忧。

  曲心竹怔了怔。

  她还记得师妹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春日暖阳落了满池,温暖而明媚。

  她修道多年,见过许多人,却未见过比这更自在、更纯粹的笑意。

  但如今,这个爱笑的小师妹却被她牵连至此。

  曲心竹心怀愧疚,也很想告诫单纯的师妹,以后不要轻信别人,也不要随意为了别人出生入死。

  不过她知道,当下的宋芒应该并不想听到这种话。她更关心的是自己能否振作起来。

  曲心竹尽量放平了心绪,克制着胸前的隐痛,然后朝宋芒轻轻颔首:“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师姐浑身是伤,体内还蛰伏着虎视眈眈的怨灵,还有被宗门处决的惨痛、对自我的怀疑……

  以及最令人痛心的,那苦修百年,一朝散尽的修为。

  宋芒虽没攀登过高处的风景,但也知道,从高处跌落,或许比一直深处谷底更痛苦。

  宋芒不想看到师姐这般强行压抑痛楚,强行镇定的模样。

  但她也心知,只要她在这里,师姐就不会袒露过于脆弱的一面。哪怕如今伤得更重的人是师姐,师姐也会将照顾师妹看作是分内的责任。

  想到师姐濒死之际还将神魂碎片传给自己,宋芒心头万般滋味难言。

  “师姐你好好休息,我先探探怎么出残渊。”宋芒朝着曲心竹露出一抹浅笑,然后起身。

  她才踏出一步,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实在是不放心将师姐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都怪她修为太弱,连基础的照明法诀都使不好,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宋芒心中漫起懊恼自责等负面情绪,但没耽溺于此。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尽快带师姐离开。

  宋芒想了想,停在原地,闭上了眼。

  按怨灵所说,用心去感受残渊的存在。

  ……问题是怎么个感受法?

  这个说法太玄乎。

  宋芒感受一会儿,除了黑暗,还是死寂的黑暗,如堕永夜。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莫要浮躁。

  崖壁应该也是有声音的。

  宋芒沉下心,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耳识一点点扩散,去聆听周围的声响。

  怨灵融入师姐体内后,残渊的风声也消失了。

  无边的寂静中,师姐的心跳显得格外生动清晰。

  想到之前连心跳声都没有的师姐,宋芒不禁十分后怕,也庆幸此刻师姐没有出事,还好好活着。

  但以往,就算师姐站在身前,因为修为差距犹如天堑,宋芒也听不清师姐身上的声音。如今她听得这般清楚,正是因为师姐修为全失……

  不能再想这些了。

  宋芒遏制住心底的痛苦,将自己抽离出来,专心聆听残渊。

  她想象着崖壁的质感,想象它见证了多少修道者的苦厄与不甘,怨念与悲哀。

  那些看似沉默的岩石,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它们在自然中生长,而自然,一定是有声音的。

  嘶,一道极其微小的裂响撞进宋芒耳中,再撞进脑海。

  宋芒猛地睁开眼。

  虽然四周仍旧一片漆黑,但她心中已然有了方向。

  “师姐,我好像感受到崖壁的位置了。”宋芒看向曲心竹,脸上笑颜绽开。

  比起先前强挤出来的微笑,这个笑容灿烂许多。

  这抹碎金日光不再落至池面,而是直接流进了曲心竹心里。

  乾元宗氛围一向凝重肃穆,内门更是庄严。门生行走其间,无不低眉敛目,神色庄重,或手持经卷,或身负长剑,一门心思都在钻研道法奥秘。

  曲心竹接触最多的宗主,更是冷心冷情,心如无波古井。

  曲心竹一直都知道,这位宋师妹和旁的修道者大不相同,自有一套不拘一格的生活方式。

  对上这般烂漫的笑容,曲心竹都不忍心打破,便微微点头:“师妹很厉害。”

  师姐夸我了!

  如果宋芒有尾巴的话,应当已经翘到天上去。

  宋芒虽高兴,却不好意思在师姐面前得意忘形。

  她装模作样压了压嘴角的弧度,抿唇道:“师姐,我试试带你出去?我们要准备什么吗?”

  曲心竹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师妹出去后有何打算?”

  “找方法帮师姐治伤,同时,”宋芒道,“努力修炼。”

  尽管常人修炼一天就能抵得上她修炼十天,但她已下定决心,不管再苦再累都不放弃。

  她想要陪师姐去探寻真相,也想强大自身,不拖别人后腿,更想拥有保护别人的能力。

  “宗门你应当回不去了。你打算去何处修行?”曲心竹问。

  宋芒微低着头:“我的经脉条件很差,别的大宗门应该都看不上我。我,自己摸索吧。”

  曲心竹查探过宋芒的丹田气海,虽不出挑,但也不算太差,至于经脉情况,她却是不知。

  “你的经脉?”她追问。

  “阻塞不畅。一旦开始修炼,引气入体,就会无比疼痛。”宋芒心态宽和,向来并不以自身资质为耻。但在师姐面前,却控制不住感到几分难堪。

  曲心竹眉头微蹙,好似微风吹皱了一池秋水。

  当年是她疏忽,竟未察觉到小师妹的修炼困境。

  宋芒在灵草园时展现的喜悦不似作伪,她还以为这位师妹是志不在修炼,未料却是无法好好修炼。

  可惜,她如今已是废人之躯,帮不上师妹了。

  见曲心竹皱眉,宋芒忙道:“无论再难,我都不会放弃修炼。”

  既是为了师姐,也是为了她自己。

  曲心竹看着她:“以师妹的心性,假以时日,定有所成。”

  修道考验悟性、天赋、意志,更考验本心。宋芒能在残渊中保持清明,相当于已经过了最艰难的问心一关。

  只可惜经脉所限,注定会比旁人吃更多苦。

  “我相信师姐也会重回巅峰,更上一层。”宋芒认真道。

  她此言不是安慰,更不是恭维。她相信否极泰来,柳暗花明。如若她们连残渊都出得去,那为什么不能期待别的奇迹。

  宋芒一双杏眼又圆又亮,闪烁的光芒温软而赤忱。

  都到这般境地了,她还是如此信任自己,也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这无条件的信任,令曲心竹心绪复杂难明。

  这么单纯的师妹,以后一个人在外闯荡,岂不是很容易遭人欺骗。

  “师姐,我……”看着神情疏冷的曲心竹,宋芒有些支支吾吾,“我背着你,还是抱你过去?”

  “多谢师妹。我自己走。”曲心竹缓缓起身,站稳。

  她那重伤后的身影格外纤弱单薄,犹如风中摇曳的柳条。尽管努力保持着直立,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

  宋芒看得心中酸苦。但她知道,师姐不是柳条,而是清劲的幽竹。

  弯而不折,折而不断的竹。

  宋芒是听着师姐的事迹长大的。虽然传言或许有夸大之嫌,但那人是师姐。她便相信师姐只会比传言中更厉害。

  宋芒听着残渊崖壁岩石缝隙的声音,向着那处缓步而去,余光留心着曲心竹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搀扶师姐。

  曲心竹的步子却一直很稳,如幽竹般坚韧。

  没多久,一面灰黑的崖壁闯入视野。

  宋芒眼睛一亮,正暗喜没有找错方向,阴煞寒意扑面而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宋芒定了定神,直直地看着眼前。

  仿佛天神用巨斧劈裂开的一般,即使灵光只能照亮一部分,她也可以想象出这崖面的陡峭和险峻。

  这,真的是能爬上去的么?

  宋芒眉头轻蹙,内心有些摇摆。

  “咳。”曲心竹忽然轻声咳嗽起来。

  “师姐?”宋芒紧张地望过去。

  内心的摇摆不安一瞬间被坚定的信念取代。此时此刻,她无路可选。她一定要带着师姐离开残渊。

  宋芒这样想着,却见曲心竹咳嗽愈烈,身子也摇摇欲坠。

  她顾不了那么多,当即伸出手去扶住师姐的胳膊,支撑着她不倒下。

  曲心竹倚靠着宋芒,身体勉强保持站立,胸腔内翻腾的剧痛却无法平息。她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声响,拼命咽下那股灼热。

  但一股甜腻的血腥味翻涌而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溅洒在地。

  宋芒大惊,她下意识要往曲心竹体内输送灵力,试图缓和这苦痛。

  曲心竹却攥紧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喘息着道:“别浪费。”

  腕上的这只手冰凉刺骨,宋芒抿紧唇:“师姐,是怨灵在折磨你?”

  曲心竹稍稍摇头,挣扎着看向前方:“是这崖壁。”

  面前这座崖壁灰黑静默,好似并无任何举动,只是无声与她们对望着。

  然而曲心竹体内却在猛烈震颤,寒意有如实质渗进了她的身体,割开了她的肌肤,振动着她的心脏,痛彻肺腑。她已无力忍受,血水不断从唇角淌出,啪嗒啪嗒砸在漆黑的地面,如地狱开出的幽冥之花。

  “寒意在攻击师姐你的心脏对不对!”

  曲心竹意识有些涣散,还没来得及回答宋芒,一股温暖的力量就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脚下一轻,身体骤然悬空,仿佛一片羽毛被人轻轻托起。

  曲心竹心脏剧烈跳了一下,整个人被宋芒稳稳抱住,向着与崖壁相反的方向奔去。

  她怔了怔,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她感到自己被轻轻放下,她的心神才稍稍缓和过来。

  宋芒语气急促:“怎么样师姐,在这里有好一些吗?”

  “嗯。”曲心竹喉间挤出模糊的音节。

  见师姐一脸苍白惨淡,殷红血渍犹如滴落在白纸上的朱砂,无比刺目。宋芒又是一阵后怕不已。

  她拿出瓶灵露,小心翼翼递到曲心竹唇边,又一次道:“师姐放心,没有酒。”

  “多谢。”曲心竹轻声道。

  想到师姐正是因为喝了自己的那点酒,无辜被宗主罚了百鞭,愧疚感再次涌上宋芒心头。

  淡淡桂花香由喉入肚,安抚了些许被寒意攻击的躁痛。曲心竹轻轻将玉瓶放在地面,发出声清脆的轻响。

  她看向宋芒,神情如往常疏淡:“方才师妹已看见了,崖壁会攻击我……你,自行离去吧。”

  “不。”宋芒咬唇,“我要陪着师姐,我们一定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曲心竹发出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当初救师妹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并不是要让师妹为我送命。”

  “我不是在送命,我是要救师姐的命。”宋芒执拗道,目光里满是坚定不移。

  她的眸光太亮,曲心竹竟觉得心脏仿佛被灼烫了一般。

  曲心竹闭了闭眼,低声自嘲:“我不值得师妹搭救。我心魔太深,所以才会被崖壁攻击。”

  “那是崖壁的错,是残渊的错,是它识人不清!总之不是师姐的错。”宋芒毫不动摇。

  曲心竹静默稍许:“你以后须得格外谨慎,莫要再被人骗了。”

  “师姐何时骗过我呢?”宋芒话语苦涩,“师姐还将神魂碎片给了我,激发我的精神力,免得我无力抵抗。”

  “那是因为师妹为我跳入残渊。”

  “可这是因为师姐曾经救了我性命。总之,是我欠师姐的。”

  曲心竹无言。

  “若是我走了,师姐打算如何?”宋芒问,“难道师姐要放弃性命?”

  “不会。”

  “嗯,我知晓师姐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所以就让我陪着师姐吧。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好。师姐说是不是?”宋芒眼睛有些湿润。

  曲心竹再次无言。

  宋芒也未出声,只是安安静静陪着她。

  半晌,宋芒拿起竹笛,对曲心竹笑道:“师姐,这是十年前你送我的。”

  曲心竹怔了下。

  当年她送宋芒来到宗门,只觉这个孩子安静乖巧得过分,不哭也不闹,小心翼翼隐藏着所有的情绪。只有在听到笛声时,眸中才显露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动渴望。所以她便赠与宋芒一支竹笛。

  “师姐还没听我吹奏过。”宋芒抿嘴笑道,“我的朋友说我吹得不错,师姐要不要听听?”

  曲心竹稍稍垂眸。

  其实,她经过灵草园时听见过宋师妹的曲声,的确悦耳。

  见师姐点了点头,宋芒举笛就唇,吹了支悠扬的乐曲。

  明明残渊内一片黑暗,却好像有春风吹绿了远山,梅花纷落而下。

  曲心竹内心的彷徨与痛楚好似都被吹淡了些许。

  宋芒收笛,静静看着师姐。曲心竹也未说话,静默看她。

  两人对视片刻,宋芒正思考说些什么令师姐开心,就见师姐手抚上心口,五指紧攥,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整个人竟又晕了过去。

  “师姐!”宋芒急道。

  一股熟悉的寒意蓦然袭来。

  宋芒惊恐回头,就见那灰黑的残渊崖壁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不远处。

  这玩意儿还会动?!

  宋芒实在是有些无力承受,忍不住骂了声。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正准备再次将师姐抱起疾奔,残渊内忽然漾出一声浅浅的轻叹。

  不像怨灵之声那般雌雄莫辨,这道叹息空灵,是一道温和的女声。

  宋芒愣了瞬,抱着昏迷的师姐又一次远离崖壁,然后将师姐轻柔放下,对着半空木然道:“你又是什么?”

  “是你召唤了我。”那声音竟然回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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