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四
江珩坐在第一排, 眼睁睁看着老师从国外电影发展史讲到国内电影发展史。他在一个个连看都没看过的电影名字里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沉睡。
陆沂川侧着脸，看着少年的脸颊被手肘挤压, 堆着一点肉, 呼吸绵长，长了一些的发丝柔顺搭着。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江珩都没动一下。
陆沂川脱下黑色外套, 披在他身上, 拿着江珩面前空掉的水杯离开了座位。
再回来时某人已经醒了，一只手揪着外套, 一只手呆呆地揉着眼睛, 坐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 满脸的迷茫。
陆沂川把水杯放他面前, “温的, 喝一点。”
揪着外套的那只手离开, 黑色外套滑落一点，露出里面的t恤，脖颈纤长, 肤色细腻, 被灯光照得莹白。
江珩拿起水杯,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睡懵的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喝了口水，干哑的嗓子得到缓解，“多谢学长。”
外套对他来说大了个号, 将他整个人几乎都包裹在里面, 江珩感觉自己连头发丝都染上了那股苦涩的味道。
很不对劲。
江珩扯下外套还给他, “多谢你的外套, 不过我没那么冷。”
陆沂川垂眸看了眼, 接过来，“夜里温度凉，冷热交替，小心感冒。”
“那必不可能！”江珩道：“我身体老棒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感冒过。”
短暂的课间结束，老师拿着水杯进来。
“同学们，我们这节课看电影啊。”
江珩眼睛一亮，他就说，电影赏析怎么可能不看电影！
老师清了清嗓子，“看之前，我们来签个到。”
“打开你们的软件，我在里面群发一个图案，大家都别动，我看看哪个倒霉蛋签了。”
江珩的小破手机一卡一卡的，半晌才打开，闻言没忍住问陆沂川，“这是干嘛呢？”
“抓漏网之鱼。”
“……嗯？”
老师拿起手机，“让我看看……这几个签到很积极嘛，李锐？李锐来了吗？”
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
“李锐同学，老师记住你了。”
江珩终于反应过来了，“我靠！这也太脏了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江珩敏锐扭头，“你笑什么？”
陆学长外套搭在膝盖上，黑色中性笔在他指尖转了个漂亮的花，“笑你单纯。”
江珩立刻板着脸瞪他。
陆沂川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你的电影开场了。”
老师把灯关了，教室暗下来，不大的屏幕上缓缓显出电影名字——
《阿甘正传》
江珩：“……”
老片就老片，总比讲电影为人类带来什么影响的好。
买来的零食终于派上用场。
江珩在黑暗里像个仓鼠一样窸窸窣窣的，陆沂川扭头，和叼着饼干的仓鼠对上视线。
仓鼠顿了顿，朝他敞开零食袋，“要来一点吗？”
陆沂川扫了眼零食的种类，不难看出他为了看电影准备得蛮多。他没要，而是问江珩：“买这些花了你多少钱？”
江珩小口咬着饼干，咔嚓咔嚓，“超市卖的东西死贵，再加上我买了好几种之前一直想买没舍得买的，花了我将近一百呢。”
一百啊……
陆沂川转了下笔，“我忽然心情好了。”
江珩不明所以地扭头。
昏暗光线下，男人朝江珩弯了弯眼睛，“江珩，你是不是欠我260？现在可以还我了。”
不是……
江珩惊呆了，早不要晚不要，他把还钱的小金库挪用买零食了就问他要？
哪怕是电影嘈杂的声音也掩盖不了江珩的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陆沂川的语气很无辜，“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钱放在你那里，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要回来，现在我心情好了，怎么还要不回来了？”
江珩：“……”
陆沂川又道：“要不给你打个折？250？”
江珩一口气把饼干全塞嘴里，觉得陆沂川才是那个250。
他把零食袋哗啦一下抽出来塞陆沂川怀里，“拿去，我把剩下的钱转你。”
陆沂川翻了翻里面的零食，把添加剂最多的那几袋捡出来，然后把剩下的又还给江珩，“我不要。”
江珩瞪他，“你还不要！？”
这如此丝滑的一来一往，他愣是没察觉出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比起要钱的，他这个欠钱的看起来更像是大爷。
零食袋子被江珩捏得哗啦作响，“这些都是我选了一个小时选出来的，你还不要？”
陆沂川道：“又不是我喜欢的。”
江珩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陆沂川黑色裤子上顶着一个鞋印，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解决方案。周末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不计较你把要还我的钱拿去买零食这件事。”
江珩觉得他简直是在强词夺理，“明明是我给你你不要。”
“那我现在要，你把钱给我。”
江珩：“……”
江珩道：“那你把你拿走的那三包辣条还我。”
“不行。”陆沂川说：“我喜欢这三包。”
“……”
陆沂川伸手把他的脸掰回去，“再不看你剧情就接不上了。”
江珩还看个屁！
一节课就这么溜了过去，下课时电影放了还不到一半，老师拿起麦克风布置作业。
“同学们，你们回去把这部电影看完，写个两千字的观后感，下节课交。”
人群里传来一阵哀嚎。
电影也没看成、辣条也没要回来、莫名其妙多了两千字观后感的江珩：“……”
天都塌了！
他发誓，如果能重来，他再也不选电影赏析这门课。
然而更倒霉的在后面。
那天晚上睡了一节课，第二天醒来江珩发现自己嗓子就哑了，到下午就开始咳嗽流鼻涕。
他很不幸地感冒了。
江珩不觉得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肯定是因为陆沂川给他披外套的缘故，他指不定是被他外套上乱七八糟的味道给熏感冒的。
人面兽心的男人！
周末来得很快，一到下班的点，江珩上班的咖啡店门口准时停了辆车。
他吸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看着外面刮着风的天气，往身上套了件卫衣。
陆沂川还没来得及下车，副驾驶上就蹿上来一个人。
江珩啪地一下把日结的两百拍在陆沂川跟前，“两百，拿去！”
陆沂川瞥了眼，“哦，不要。”
又不要……
江珩瞪圆了眼睛。
再逗下去陆沂川怀疑他会命丧当场，他只能伸出手接过两张红票子，“这两天的工资？”
江珩哼哼两声。
他扯过安全带系上，“我先跟你说好，这是最后一次，陪你走完这一回，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车子汇入车流，风将树叶吹得晃动，起风了，但依旧是个好天气。
江珩不怕陆沂川把他拐去卖了，工作了一天，他早就累得不行，靠在副驾驶上打盹。
等到他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座椅被调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身上盖着外套，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
江珩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拥着外套坐起来，发现陆沂川正靠在车边讲电话，灯光照亮他的侧脸，光影下，英俊挺拔。
开学这么久，江珩终于明白，同桌幻想里学长的样子终归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平凡又朴实的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陆沂川的确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宋承安的科普下，他知道了对方一件外套就能抵得上他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可奇异地，他们相处起来却没有任何距离。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沂川扭头看过来。他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夜风随着他的声音灌进来，“头晕吗？”
江珩吸吸鼻子，摇摇头，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把你卖了。”
江珩：“……”
他下了车，把外套还给陆沂川，观察着周围，发现是一个购物广场。
两人跟着人流进去。
江珩左右看看，“你要买东西吗？”
电梯开门，陆沂川揪着他的卫衣帽子，把人带进去，“不买。”
他按下四楼，“带你去看电影。”
江珩愣了几秒，“……什么？”
站在身侧的男人垂下目光，狭长的眼眸里是江珩一贯熟悉的漫不经心，嘴角向上挑起一个弧度，“动作片，3d的，大屏幕，立体声，应该比老旧的投影仪放出来的好。”
叮！
电梯到了。
江珩跟在他身后，“你怎么……”
影院门口，男人侧着身看他，“真正的电影，不看吗？”
那一刻，不知为何，江珩的心跳得格外快，像是因为一场电影，又不太像。
他咽咽口水。
“看！”
陆沂川用他还的那两百买了爆米花，热饮。
他给出去的钱最后变成零食回到他怀里。
江珩很少看电影，一是他的经济不允许，二是他忙着学习没什么时间。学校组织看过几次，过年跟家里人也看过几次。
但第一次自主选择影片竟然是跟陆沂川。
他最后还是选了陆沂川说的那部动作片。
爆米花一半多都进了他的肚子，看完江珩感觉整个人都跟着燃起来了，出来时小鸟一样绕着陆沂川转。
“太酷了！燃得我感冒都好了！”
陆沂川揪着他的帽子，免得他撞到别人，眼底带着笑，“那吃饭去吗？”
江珩拍拍肚子，“我请你。”
“那还是算了。”陆沂川说。
江珩，“你看不起我？”
“不是。”陆沂川把空掉的爆米花桶扔在垃圾桶里，身后是花花绿绿的电影海报，“至少在我的认知里，请吃饭是追求者干的事。”
江珩微微瞪大双眼。
陆沂川看着他，“如你所见，我想追你。”
他道：“江珩，你给追吗？”
难以忽视的潮红爬上少年的耳尖，陆沂川盯着他看，轻笑了声，“在你的规则里，不拒绝就是接受，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
江珩抠完衣服抠裤子，最后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没同意。”
“那要怎么样才可以同意？”
“哪有这样追人的？你动不动就欺负我，太恶劣了。”
“抱歉，那我办不到。”
江珩朝他看去。
“毕竟你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
不是……你……
他抬头欲张嘴，嘴角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像风一样轻，带着点爆米花焦糖的香味。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吊着我。”
“多久都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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