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酆都北阴
那晚独孤彧在城主府里站了很久,她看着这一座再熟悉不过的宅子,心里什么也没想,脑袋空空的,一时间的恍惚使她好似又重新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
那晚之后,独孤彧一剑杀奸雄的事迹传遍了整个涿郡城,百姓们忘了自身的饥饿与寒冷纷纷咒骂着死去的陈永元,其之难入耳,不似人话。
独孤彧知道,若死在城主府的人是她,如今遭万民口水的自然也是她了。
她并不对此感到什么开心,她的虚荣心从来不止让涿郡百姓对她马首是瞻。
确认那些孩子到了涅槃山革秀坊,独孤彧招了一群灾民将城主府拆了个干干净净,家中上下仆人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独孤彧总觉得有些累了。
三年前在大荒她一腔热血无处施展,日日期盼着回到大陆来大展拳脚,将灭家中满门之人碎尸万段,那时候的她狂傲自大目中无人,天底下再无人与她抗衡。
许是那八十鞭将她打怕了,忆起当年仇恨她心中只剩下波澜不惊,再也荡不起涟漪来。
“荇以,讨酒喝。”独孤彧敲了敲荇以的雕花窗户,过了良久,窗户吱呀打开,从里头伸出一只惨白的手,递出来一壶从侯府也能溢出香气来的陀罗酒。
独孤彧接过来仰头饮了一口“这不还没到十五呢吗?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就不出门了?”
荇以有个毛病,见不得每月十五的太阳,若在外头晒着,身上的颜色便会尽数掉光,全身上下都是白的,若放在雪地里,那还真算是与大地融为一体。
听荇以自己说,是他自小便生着一场病,为治这病吃了“十五日”,一种极其罕见的草药,寒性极强,故此才有这样的后遗症。
本并无大碍,不过是一身雪白罢了,可自从去年被独孤彧瞧见了第一次,连续嘲笑了他半月有余,荇以每月十五便再没出过门。
“没什么……”荇以在屋里头回应着。
“没事吧!”独孤彧听着那口气有些不对劲,心中猛然一沉,莫不是这十五日还有什么别的副作用?!
里头良久不出声,不明不白使得独孤彧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走到正门前抬脚欲踹,里头传来清淡笑声。
“真没瞧出来你这般担心我呢?”
独孤彧呼出一口担心气“荇以你若是再敢这么吓老子,老子一剑撕了你信不信!”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独孤彧垂下眼睑去,到了嘴边儿肉麻的话还是说不出来。她多想对荇以说,他是自己今生唯一相信的人了,只要有荇以还在,即便是前方猛虎当道她也有理由杀出一条血路,荇以便是她的脊梁骨,是她的万里江山!
可自从大荒回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好似越发的疏远了。
“你打算怎么善后?”里头的荇以问。
“什么善后?”独孤彧不明所以。
“你把陈永元杀了,那个老王八蛋会由着你?忘了你受那八十鞭是为什么了?”
当头一棒,独孤彧有些站不稳,眼前恍惚片刻一阵寒气传入骨髓,霎时间的僵直让独孤彧外露出一种久久无法平复的恐惧,身上八十道鞭痕还在隐隐作痛,那个男人——
那个平生第一次将她打服了的男人!
三月中旬的人间太阳暖的有些刺眼,可这天地间总有一处地方是连如此刺眼的太阳都照不到的,它是九州十脉最阴暗的一方天地,恶鬼横行,妖魔当道。凡事有阴既有阳,若说人间是莺歌燕舞,鸟语花香,那一处天地必然是魑魅魍魉,百鬼众魅。
酆都幽冥,死人的地界。
它与彼岸大荒相连,传说大荒与酆都的君主交好,两者往来密切。因大荒君主体弱多病不愿管理国事,故此,酆都大帝也算是半个挂名的大荒妖帝。
将独孤彧生生打服了的人,便是如今这个在高台之上,软椅之中,左拥右抱,醉眼半眯的极俊男人——北阴,酆都君主。
“台下所跪何人?”沙哑嗓音与他这个面容年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浑身上下是岁月堆砌的震慑力。
陈永元第一次心服口服的跪在一个人面前,他知晓自己如今已经死去,可心中不服,偏要在这个他认为是“阎王爷”的人前头,告那个将他一剑斩杀的独孤彧一状!
“大人明鉴!小人之死尽数因为一奸诈妖妇独孤彧!小人一生修桥补路,遇水搭桥,好事做尽,哪得知人间皇上糊涂啊!将这妖妇封做钟鱼侯落都涿郡城!她这一来可就不得了了,残害百姓,灾民无数!
小人不忍去看,前去劝阻,可这钟鱼侯不分青红皂白,不知是好是坏,一剑将在下的脑袋削了下来!
故此小人才到大人殿前说出心中冤屈!
望大人替小人申冤!”
揉在温柔乡里的北阴起先的困意消散大半,挑眉勾笑,陈永元总觉这个表情在何处见过一般,心中一瞬间的没底,像是掉涯之前拔住的最后一株救命稻草也断掉了。
“世间竟有如此不平之事?!”北阴大手一挥“儿子!去,把你独孤姨拽下来,你爹要亲自伺候伺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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