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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解雨臣偏头看了看搭在他左手边的那只手,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少了一只手着力,姿势立刻就不如前一刻轻松了。

  他这半天都想不通黑瞎子干什么突然找上门来,昨天不是还烦他烦得话都懒得说么?可黑瞎子提及了他看眼镜铺时候的事,他便了悟了:

  说来说去还是计算人情的买卖——不清楚什么原因,眼镜铺的伙计告诉了黑瞎子那些事,黑瞎子就觉得欠着他的了,急于还清。

  是真够急的,急得都等不到天亮,大半夜就一门心思闯上来了。

  能理解。

  心里烦一个人烦得要命,结果发现自己还欠着对方人情,换了谁不得惦记着早还完早了事?

  就像他本人,不也正想方设法地要给黑瞎子请走,以便自己能尽快歇上一会儿吗?

  特别能理解。

  “原来是这件事,”解雨臣不甚在意的笑了,“别误会,我不是在替谁铲仇家,完全是个人行事方式不同——已经事先讲过是解家代管,他们还来作对,我没工夫重复解决同一个问题两次或以上,自然要干脆一点。”

  “……”

  讲得跟真事一样,解当家不是不爱管闲事吗?解当家不是向来不轻易树敌结怨吗?要不是和小孩确实熟过一段、触及过他藏得极深的那份至真至情的性子,搞不好黑瞎子就信了面前这个冷血果决的解当家。

  “是吗?”黑瞎子思路捋得快,开始用解雨臣的逻辑回堵他,“你说得有道理,个人有个人的方式,我这个人就是非常有感恩的心,就算是别人误打误撞恰好帮了我的忙,我也得有所表示。”

  时间很长了,止疼药的药效基本散没了,解雨臣疼得蹙眉,全身慢慢沁出层虚汗来,因为发烧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开始掩盖不稳——更糟的是,他摸不准黑瞎子何时才肯走,摸不准忍耐的尽头在哪里。

  他不知道黑瞎子到底想怎么样,但左右两个人谈不上深仇大恨,即便之前的相处中他做得再错,也不至于让黑瞎子恼到非要折磨他吧?

  他小心地调理着呼吸,将更多重量转投到桌面减轻自己的负担,感觉又辛苦又难过,不懂黑瞎子为什么一定要步步紧逼。

  解雨臣闷着头不接话,黑瞎子就瞧着不对劲,刚探手过去,小孩便受惊似的往远离他的一侧逃开,无力地抵着柜子,整个人都绷紧了,戒备到了极限——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合作下斗,解雨臣受伤落单时面对着他的反应。

  黑瞎子这回了解他的脾气了,不再去强硬地压制他,仅仅是叹了口气道:“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还是猜测着什么?你怀疑我什么?”

  “没有。”不止是黑瞎子,解雨臣也在克制,尽量不使对方为难。他吸着气,试图缓解疲乏与痛意的侵袭,慢慢地陈述:“我没有怀疑你,是我不舒服。”

  黑瞎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小孩的倔强他见多了,坦白倒是真没见过,几乎立即就想上前扶人,脚步却在解雨臣的下一句话中被定住:

  “我不想谈了,你快点走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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