锒铛入狱,我们后会有期
脸上辣痛得好像被摁进了火盆子里,蔓延上来的剧痛快要将脑袋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耳朵嗡鸣一片,有血从嘴角留出来。
在下一个巴掌落下来之前,沈知远凝起一点力气用头狠狠撞在王秋凤的腹部,将王秋凤撞得后退两步,顺势拽下他的一把头发。
“你还敢撞我?!老赵!”王秋凤发疯尖叫。
赵大山依旧沉默,不过是阴冷的沉默,踩在沈知远后腰的脚加重了力道,几乎要将沈知远的腰踩断。
王秋凤冲上来又要打。
“你敢!”沈知远眼珠血红嘶哑厉喝,脸颊高胀,嘴角流出的血沿着脖颈流淌,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恶鬼,“主任,队长,你们两个最好打死我,否则到了公社里,他们看到我身上的伤痕,就会知道你们还没从旧社会出来,像族老那样对我滥用私刑呢。”
“你说,你们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落得一个怀念旧社会、追捧资c阶级的罪名啊?”
沈知远发红的眼角高高吊起,眸色比寒冰还凌厉,浓浓的讥诮,眸底颜色和嘴角的血一样鲜红刺目。
哪怕被打成这样,他的那股尖锐也丝毫未减,反而更加锋利更加狂嚣,冰棱棱的直插进王秋凤心窝!
凭什么!凭什么到了这个任她宰割的地步他还这么嚣张这么狂傲!贱/人!难道不该跪地向她痛苦忏悔求饶吗!
“啊啊啊啊啊!”王秋凤的尖叫疯狂而嘶哑不堪,“那我就杀了你!”
“阿凤!”赵大山一把抓住王秋凤的手腕,下一秒对上沈知远早有预料的轻蔑神色,他面色铁青至极,眼底一片阴郁。
胸膛剧烈起伏,戾气翻涌。
最终赵大山咬紧牙关,虽然极其厌恶这个人,但他还有理智,呵斥发疯的王秋凤,“不能再打他,更不能说什么杀不杀的字眼!闭嘴!你想成为杀人犯吗!”
王秋凤怨恨哭喊,“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三巴掌远远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就算他被抓了又怎么样,关个十年八年就出来了,运气好不过关个三五年而已!我们卫东一辈子可能都被他毁了,被他带得喜欢男人!断子绝孙啊老赵!还跟我们像仇人一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呜呜呜!我每天晚上睡不着,心痛得要死啊!”
想到因为沈知远而对他们展露怨恨的儿子,赵大山眼睛也烧红了,脸上肌肉抽搐。
从小苦心教养、寄予厚望的儿子,被人带歪了,毁了,甚至将他们视为敌人,哪个父母能忍受得了?
他看向沈知远,眼底惊涛骇浪,“我警告过你离我儿子远点,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沈知远望着他,心无限下坠,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王秋凤是疯狗,赵大山就是咬人的狗,平时不叫唤,关键时候却是最狠的。
赵大山沉沉命令门外的两个社员,“打两桶井水来!”
没一会儿,社员提来了两桶水,黑夜里狂风吹过,十月的井水似乎冒着寒气。
王秋凤不解的看向赵大山,“老赵?”
赵大山松开她的手,直接将一桶水从沈知远头顶倒下去。
风从门口灌进来,沈知远狠狠打了个冷颤,井水从他身上流到地上,好不容易用体温蒸发掉一点水分的衣服再次湿透,贴在身上,源源不断的消耗他的体温。
冷,好冷。
“不要打他,想出气这样就好。”赵大山冷冷的。
“老赵!你这个主意好!”看着沈知远像落水狗一样狼狈打颤,王秋凤明白了他的意思,“每过一个钟,我就泼他一次,呵呵,不死也要他半条命!小贱/人!我要你也尝尝我每天晚上痛苦的滋味!”
沈知远抬起头,湿发覆盖在他眼睛前,滴滴答答淌着水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赵大山。
里面是什么?怒?怨?恨?赵大山根本不放在心上,这是他跟沈知远有交集的最后一个夜晚,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赵大山,你想要我的命是吗?”沈知远眼角猩红一片,声音无比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惊的沙哑。
赵大山对上那眼神,心头无端一阵冷颤。
他知道,这样对沈知远,沈知远要报复的,沈知远也有了报复的心了。
但是,沈知远能怎么报复?他起码要被关几年。几年时间里,卫东怎么样都成家了,他们会给他找个姑娘成家,想办法让他们有个孩子。卫东最有责任感,不可能抛下孩子不管,所以就算到时候就算沈知远回来,也没戏。而且牢里苦得很,断手断脚甚至病死的都有,沈知远那时估计早就没有了现在的轻浮相貌,也就没有了勾/引卫东的资本。
“你自找的,几巴掌,几桶冷水,还你对我们家造成的伤害,算我们仁慈了。”赵大山挺直背脊冷漠道。
沈知远惨白的脸浮现一抹讥诮的笑,眼底猩红一片。
接下来,果然每隔一段时间,王秋凤都要泼水一次。
寒意入骨,这是沈知远重生以来,感觉自己离死最近的一次,好冷,好冷,冷得像沉进了冰冷湖底。不,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已经死了。
但是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不甘!
强烈的恨意支撑沈知远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房门开着,他的身上刚被泼过一桶水,衣服粘在身上,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冷,早已麻木,意识昏昏沉沉,身体酸软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一个人走进来,将半碗粥抵到他嘴边,“喝吧,喝了就出发了,到了公社别说我们虐待犯人不给你吃东西!”
他动作粗暴而不耐烦,一些粥直接撒在了沈知远领口。
沈知远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我可能快要死了,你觉得呢。”
沙哑的声音诡异的内容,吓了这人一跳!
看看沈知远此时凄惨无比的状态,再想到沈知远昨晚的话,又联想到他被主任和队长那么对待了一晚上,社员心里不由发毛……如果这人死了,肯定是个怨气很重的厉鬼!
手都哆嗦了,态度早就变了,“我,不关我的事啊。”
“碗端稳点。”
这次,这人不敢再粗鲁,蹲在沈知远面前,一边喂他喝粥一边不停的说,“沈知青,你死了别来找我啊,真的跟我没关系的……”
沈知远扯开嘴角淡淡的,“不找你,找谁?”
青年惨白的脸已经高高肿胀起来,双眼又因为高热而赤红,平静的眼底似有无尽的怨,声音沙哑得好像指甲刮过地板,“死的时候,我要穿一身红衣服,淌过河,飘过山岗,半夜走回来,一家一家的上门敲门,我要在你的房梁上倒挂着,嘎吱,嘎吱,响啊响……你听。”
此时房梁上,挂着的破竹篮被风吹动。
嘎吱,嘎吱……
“啊!”那人吓破胆,腿软跌坐在地,“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我没有害你,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沈知远淡淡的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那人屁滚尿流,“我再去给你盛一碗!不,两碗三碗,你喝了不要再记恨我啊!”
“我发烧了,没有退烧药必死无疑。”死了,就飘来找你了。
“好,好,我,我去问问哪家有!”
普通人家没有钱备着退烧药片和药粉在家,那人最后颤巍巍的端来一碗姜汤,还有一包据说可以退烧的药草粉末,是他们常用的土方。
沈知远看他害怕的眼神,晾他也不敢下毒害他,把姜汤和粉末都喝了,就算没有胃口,也硬逼自己喝了几碗粥,又让他拿来一套干燥衣服给他换。
他的东西,全都作为证物收缴上去了,社员从里面帮他拿来一套衣服并不难。
换了衣服,沈知远坐在地上靠着墙,昏昏沉沉睡去。
“谁给他换的衣服!”王秋凤的声音响在耳边。
社员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最后在王秋凤的逼问下扛不住,才终于说出实情。
“可笑!”王秋凤讥讽冷笑,“他舍得死吗!”
“主,主任,我真的怕……难道你不怕他变成,变成……回来找……”
王秋凤嗓音尖锐,恶狠狠,“那就只管来好了!我还怕他不敢来!我能教训得了他一次,就能教训得了他第二次!”
没一会儿,传来王国强和一众干部的声音,还有赵大山的。
上午王秋凤和赵大山之所以不在,是去大队禀告情况,上交证据去了。
证据确凿,当时又有很多人听到沈知远亲口承认,所以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王国强等人来一起押送沈知远去公社里,看看上头要怎么处理沈知远。
沈知远睁开眼睛。
王国强看着他,叹一口气,像是惋惜,又像是头疼他怎么会明知故犯做这种事,眼神复杂。
开拖拉机去公社,拖拉机手是从隔壁村借的。他十分纳闷,“嘿,你们村不也有自己的拖拉机手嘛,赵卫东那小子呢?他开得可比我厉害多了!当初……”
他喋喋不休,后面的人却谁都没有搭腔。诡异的沉默也让拖拉机手感觉到不对劲,没再说话了。
在半路上沈知远就浑身滚烫了,意识昏昏沉沉,昏睡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经过了几次面见,几次审判批判。
只知道最终当他被一些水泼在脸上、勉强恢复意识时,眼前有一道铁门,他被人推着肩膀向前走,跨过铁门,门在后面缓缓拉上,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声音。
似有所感,沈知远回头。
铁门外,是王国强,赵大山王秋凤等人。
沈知远目光从赵大山王秋凤脸上扫过,视野里一片血红,“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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