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判了五年,别等我了
“三哥,吃点吧,今天是中秋节,外面月亮好大好圆好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赏月?”赵宝娟将切好的小半个月饼和一瓣柚子放在桌子上,还有两块奶糖。
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是赵宝娟知道他肯定没睡着 现在还这么早,这些天他经常是一夜未眠的。
赵宝娟看着他半隐在黑暗中的脸庞,眼眶一热鼻子发酸。
才短短几天而已,她三哥消瘦了好多,整个人特别颓废。
咬了咬唇,赵宝娟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压低声音,“三哥,你是不是想沈知青了?”
赵卫东的眼睫毛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赵宝娟眼眶一红,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说,“今天他们去公社买月饼,我听回来的人说,沈知青已经被转到县城关押了。”
她的手指蓦然被用力反握,不等赵宝娟吃痛嘶声,躺着的人已经睁开眼睛,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珠在黑暗中似幽黑又像血红,浮浮沉沉,像找不到方向的无助旅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赵宝娟喉头发哽,抱住他,“三哥,你要振作起来呀,你要好好的,沈知青他肯定还能出来的,到时候他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你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他。”
她眼泪流进男人的脖颈里,滚烫酸涩。
“你这个样子,沈知青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
“沈知青只有你了,你要坚强,沈知青被抓的局面无法改变,但或许你有机会探望他的。里面日子苦,你攒钱买些好吃的给沈知青送去,天冷了,做些衣服给他,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好吗?”
“只求你别这样,我看着心里好难受,呜呜,三哥……”
赵宝娟的哭声越来越大,无助,迷茫,恐惧,难过,内疚,让她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怎么化解家里的矛盾,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家人,更不想看到三哥这样。
她的三哥,应该是虽然沉默寡言,却坚强强大的,他像山岗上的劲松一样不折不挠,而不是一棵死气沉沉的枯树。
哭着哭着,赵宝娟感觉有一只手放在她脑袋上。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三哥?!”
“好。”赵卫东声音沙哑,说出事情发生以来唯一一个字。
他的眼皮深红,月光照进来,眼眶里盛满红色的水光,又重复了一遍,比刚才更加坚定,“好。”
“呜呜呜,三哥!”赵宝娟抱紧他,哭得不能自已。
赵卫东用力抱紧妹妹,死死咬紧后槽牙,但依旧不能抑制住眼泪夺眶而出,滚落脸庞。
心里,有无尽的思念,内疚,难过,坚定,悔恨。
宝娟说得没错,他要振作,要强大起来,知远只有他了,现在知远在监狱里肯定很无助,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可是他呢?却每天在这里颓废!
如果他没有闹得太厉害,或许不会被锁起来,或许还能在今天给知远送去一份月饼!
他怎么这么蠢,他竟然这么蠢!
阴翳颓废的某种气息从赵卫东眼底快速退去,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死而复生,终于有了阳气。
“宝娟,谢谢你。”赵卫东摸了摸妹妹的头郑重道谢,又要求 “麻烦你跟爸妈说一声,我要去洗澡。”
赵宝娟先是不知所措,像是惊喜过头不知该如何反应,等反应过来后立刻用力连连点头,抹着眼泪哭笑着跑出去跟大家说这件事了。
院子里,赵家人在赏月,本是团圆美好的日子,气氛却并没有那么温馨,反而透着一股愁闷和僵滞,直至赵宝娟的话僵这股沉闷打破。
“真的?卫东愿意出来洗澡了?!”赵卫北跳起来,喜出望外。
要知道这几天,卫东一开始连吃喝都抗拒,水米不进,还是在宝娟的劝说下才肯吃东西。不过卫东要求出去,他爸妈不许,气怒的把他锁在房间里,他就一直躺着一动不动了,不说话不走动不洗漱,十分颓废,让人难受不已。
现在他愿意洗漱了,是不是想开了?!
赵大山王秋凤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点点头,却沉着脸,似乎如此依旧不悦。
然而,在他们眼底深处,却是松一口气的轻松。
看着赵卫东去洗澡,洗完后吃饭,然后跟他们一起坐下来赏月,除了比以前更沉默一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几个人都长出一口气,很高兴。
“想开了就好,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别再想了,好好的!”赵卫北拍拍弟弟肩膀,很高兴。
“早这样不就好了,以后不要犟了,这几天妈也是逼不得已,手还疼不疼?”王秋凤问。
赵卫东摇头,但王秋凤看到那些伤口,忍不住心疼,去拿了药酒来帮他擦,一边擦一边试探性埋怨他胡闹,为了一个男人伤害自己身体。
一瞬间,在场气氛冷凝下来,大家都屏住呼息,小心翼翼看着赵卫东。
赵卫东垂着眸,一直的安静吃着月饼,像是没听到。过了会儿抬起头来,迎着大家的视线,平静的“嗯”了一声,表情没有变化一下。
好像那些事都过去了,淡忘了。就像烟火,轰轰烈烈,当时为之疯狂,可过去后连痕迹都没留一点。
王秋凤激动的和赵大山对视一眼,“老赵……”
太好了,太好了,她的儿子回心转意了!
果然,只要把那个祸害除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一手握住赵卫东的手,一手握住赵大山的,看着众人笑容灿烂,“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第二天,赵卫东恢复上工,全村人都很好奇,目光探究,总有许多人一得机会就围到他身边小声探问情况,比如他还喜不喜欢沈知远,恨不恨他爸妈,这几天为什么在家休息?
然而,不管他们问什么,赵卫东都一个字不回,好像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久而久之,大家知道他不会回答,也就不浪费口水问了,再没人围着他。
王秋凤赵大山也盯了他几天,不管他去哪上工,都要派赵卫南赵卫北两个其中一个跟着他。
他们怕他又是装的,怕他假装放下、实际上却打算去找沈知远,就像以前那样阳奉阴违。
不过这样盯了半个月,赵卫东都没有异常,天天早出晚归开拖拉机,甚至挣到的钱还会交到王秋凤手里,让她保管。
王秋凤喜出望外,不过还没彻底放下戒心,依旧派人跟着他。
如此又过半个月,到了十月中旬,稻谷抽穗的时候,吃晚饭时,王秋凤试探性的问,“卫东,你也不小了,我帮你问个姑娘怎么样?”
所有人都看向赵卫东,提着一口气。
赵卫东顿了一下,“哪家?”
只有两个字,却让王秋凤兴奋不已!
因为卫东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他也感兴趣!
王秋凤笑容收不住,“还没谈好哪家,等明天我让人帮问问哪家有好的!”
“嗯。”
第二天,王秋凤让赵卫南赵卫北不用跟着赵卫东了,二人也没异议,因为这一个月下来,弟弟并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人大步走出家门,赵卫东沉寂了一个月的心跳动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很想立刻去见沈知远,他疯了一样想沈知远!
然而还不行。
赵卫东死死掐住掌心,几乎掐出血,才没有让自己立刻往村外跑。
定了定神,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对他的到来,王国强并不意外,“好,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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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远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梁进步的搀扶下,昏昏沉沉回到牢房,时不时闷闷的咳嗽几声。
梁进步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该死的,你都病了好久了,我们又没钱托人帮抓药,怎么办啊!”
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梁进步知道沈知远一看就是娇贵的人,但是没想到他的身体这么脆弱,他们转来县城多久,他就感冒了多久,现在更加严重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知远哥,这样下去你不会得肺痨吧!都怪我,来的那天要不是我连累你淋湿了,你也不会感冒加重!”梁进步急得哭了出来。
沈知远蜷缩在草席上,已无心注意他说了什么。
难受,难受得快要死了。
忽然,有人进来了,“0268,有人探望。”
沈知远没有力气起来去和探望他的人见面,不过没多久,就有人进来给他做检查,帮他打针。
无尽的困意袭来,沈知远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梁进步激动开心的把一堆东西抱到他面前,“知远哥,你看,这些都是探望你的人带给你的!还有一封信!”
食物,衣服,薄棉被。
沈知远打开信。
许久后梁进步挠挠脸凑过来,“知远哥,你看完了吗?鸡腿再不吃要冷了。”
“嗯。”沈知远把信撕碎,丢进垃圾篓,“一起吃吧。”
“嗯嗯,知远哥,鸡腿真好吃!”
“知远哥,来看你的人是谁啊?”
“五年好难捱,要是每个月都能吃两顿这么丰盛的饭菜就好了!”
沈知远许久后轻喃,“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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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强大概半个月来一次,从第二次开始,沈知远会让他帮忙托一封信回去。
立冬那天,来的人终于不是王国强。
“你瘦了好多。”赵卫东的眼睛紧紧粘在沈知远身上,看着他戴着手铐一步步走近,赵卫东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沈知远坐在他对面,隔着一道铁栅栏。
他平静的看着赵卫东,轻轻开口。
“我被判了五年,别等我了。”
一句话,让赵卫东死死咬紧牙关,眼眶刹那红透。
沈知远起身,“以后别来了。”
“砰!”身后,铁栅栏被撞得发出巨响,狱警冲过来吹哨,呵斥,拉扯,一片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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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进步知道今天来的人不一样,以为沈知远要跟他聊很久的,没想到短短三分钟就回来了,吃惊不已。
当得知沈知远对那人说了什么后,梁进步跺脚恨铁不成钢,愤愤不平。
“分明是他妈害你进来的,他凭什么不等啊!他就该等着你啊!”
“能等多久?”
沈知远笑笑,很平静接受这个事实了的样子,“算了吧。”
梁进步气得转过身去捶墙。
沈知远躺在草席上,闭上眼睛。
赵卫东当然要等着他。
那句话,应该跟剜心差不多吧?赵卫东怎么可能放得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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