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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你的真心可真廉价


  一时间,蹲守在宣德侯府外的各方眼线都动了,拔腿往各自隶属的势力跑去,争取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去。这边宣德侯府高挂白绫,哭声阵阵,六王爷府容止却陷入沉思:“难怪,我向边地递了这么多次消息,竟一次也没回,我只当全琮哥哥外出御地去了,竟不知他已经落入贼手。”

  席下幕宾骆闻恭谨地小步上前,躬在容止面前,欲言又止:“殿下,现今不是哀悼之际,我们应该想个法子,如今三王爷估计正笑得欢呢。”

  容止一扭头,那双淡漠的眼眸虚虚地看着这个席下的幕宾,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感叹:“骆兄,宣德侯是不是城府太深了一点?”

  骆闻闻言一怔:“请殿下明示。”

  “你看,边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能一举瞒下来,不让众人知道一丁点消息,他在想什么呢?”

  “殿下,他也没让三王爷那边知道。”

  容止一把收紧折扇:“这就对了,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与全珣接触了这么久,宣德侯那么谨慎的一个人难道不知道吗?三王爷又大张旗鼓地塞人进边地想分一杯羹,难道宣德侯就没有想法吗?他虽然也遣了几个人,可明面上都是听宣德侯差遣的,这般还不够诚心诚意吗?

  容止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骆闻没想到自己主公的脸色不是为宣德侯家的大公子惋惜,而是因他莫名其妙的死去留下一混沌事情的厌烦,不过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太过优柔寡断,又能成什么事呢。

  “我们该动了。”最后,容止发出指令,他那年轻的脸庞上尽是晦涩。

  在谢怡蕴所在的那个世界,容止这样的年龄还不算长大呢,可现在已经在搏命了。

  是的,哪怕赢面上他胜算再大,可一旦走得不够谨慎,也是项上人头落地的结局。

  “去查查我那三哥哥去岁在盐税上的事。”说完,他莫名一笑。

  盐税之事甚小,最关键的是要看他把那么一大笔钱拿去干什么了,如果说养兵呢?

  骆闻问:“那东宫那边呢?”

  “呵。”容止发出一声轻哼,“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为找了几个半大的老子师傅就能成些样子,能成什么样子,况且现在我三哥哥正得意在边地的布局有了作用,他还能容得下容玉吗?”

  骆闻点点头:“殿下好主意。”说完,揖了一手,退了下去。

  容止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全琮,这次看你如何抉择呢,以前有你哥哥挡在你前头,凡事你都敷衍我,现在没人替你扛起宣德侯府了,你不与我一起,难道与我那个猪头一样的三哥哥一起?还是你看上了仅凭好运就当上了太子的容玉?别天真了,你我都知道,现在的天下需要一个手腕强硬的掌权者,而不是我那个把朝政丢到一处,却又把持朝政的父亲。”

  正凝思着,一位年轻的夫人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了:“听说宣德侯家的大公子去了?”

  容止接过那孩子,逗了逗,随意哼哼:“对。”

  “去岁在边地,他还抱过我们运儿呢。”美妇人似是牵起一丝回忆,眉目里有些不落忍,这人正是全琮为容止办的最后一件事,送他有孕的女人前往边地生孩子,容止哪里都不信,哪个人都不信,只信全琮。

  他孩子落地的那一刻,他正在京都娶嘉庆帝为他选的异国公主,那国的首领只有一要求:“永结同好可以,但我的女儿嫁过去府里不能有别的女人。”

  其实这差事也落不到别人手里,嘉庆帝瞬时一想,既然他人都这么有诚意,他就推出去一个身份尊贵的,容玉,却被那异国首领狠狠嘲笑一番:“一介区区小儿,如何娶我女儿?”言下之意是,贵国的男儿都是这般小气。

  登时朝堂就大怒,被羞辱了一番的容玉那时候连朝堂都上不了,容止最缺的是什么呢?最缺的是认可,不仅仅是满朝交头接耳的大臣的尊敬,他还要国境之外的人也尊敬他,于是上前,在一片吵嚷之际对嘉庆帝说:“父皇,儿臣愿娶那公主。”

  嘉庆帝正愁没人接手这烫手山芋,目光在几个可恶的儿子身上觑了又觑,终于有个识相的,站了出来,于是没事人地说:“把你府中的女人处理干净吧。”

  他默然地垂下头,所有人他都可以舍弃,只一个,在嘉庆帝还没有进京当皇帝就伺候在他身边的女史他没办法舍弃,而且她也怀了自己的孩子,一旦出了府,人与孩子都保不住。

  三王爷怎么可能让他留下骨血了,正如他也指使人害了他三哥哥的几个孩子,大家彼此彼此。

  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全琮,当他把事情俱陈了之后,全琮冷冷一笑:“殿下,我是不是该高兴你还存了一点良心?”

  容止望着他冷漠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下一刻全琮就讥讽地笑出了声:“你的真心可真廉价。”唯一的一点真情都要让位于他的皇位。

  容玉垂着眼,直面最核心的那个问题:“老夫子在世的时候,曾让我们为对方办三件事,你还差一件。”

  全琮寒冰一样的脸嘲弄更甚,兴致浅淡地说:“安排好了你派人到宣德侯府。”

  全琮倒是真的为他办三件事,件件办得妥帖。

  第一件是与他喝一壶桃花酿,全琮自己酿的,那是他们拜在老夫子门下最快活的日子,每日课后,就去山上的石头上喝酒,老夫子有时候闻着味儿了,也会来凑上几口,除了学问,他们什么也不提,但仿佛天空和大地都是他们的,他们对人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归属。

  第二件是不经意间问起他哥哥,希望全琮引荐。这时的他已对皇位有了觊觎之心,掌管边地几十万大军的宣德侯府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仿佛待宰的羔羊,咬下一块肉都够肥的。全琮对爵位没有兴趣,所以宣德侯府这块肥肉只能从全珣那里入手。

  全琮借由酬谢同窗的名头叫他去宣德侯府吃了一顿家宴,但他知道,全琮的酬谢是真的,他是真的酬谢自己。可他却怀着不一样的心思,与他家的大哥拉上关系,渐渐与他疏远了,因为志向不同,全琮也无法说什么,遗憾又怎样呢?天下的遗憾还少吗?所以全琮只能冷眼看着他用从夫子那里学来的知识和手段,为自己铺路。

  最后一件事就是送照顾他多年的女使去边地生育,他要孩子和女人都好好的。

  去岁边地的情形很不少,因为他那三哥哥胡乱安插人手导致了大的纰漏,大兇骑兵长驱直入,全琮在路上遇到好多波袭扰,最后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引开骑兵,让护卫送女史入城。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起来,能提笔后,寄的第一封信就是给他,信上只有几个字:

  同窗情谊,尽。

  全琮还有三件事可以让他办,但全琮不要了。

  容止想到此,心中还是有忍不住的痛心,握住女史的手,轻轻说:“明日你随我一起去宣德侯府,一起送抱过运儿的将军一程。”

  女史说:“好。”又反握他的手:“爷也不必太过悲痛。”

  容玉把头磕在她的肩头:“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依然要活下去,这个道理我懂。”

  女史温婉的脸上出现一丝松动,发觉磕在自己肩上的男人并不是真正难过,他所惋惜的确实是活着的那人,或者说,是全琮,因为没有他就不会有他们现在的日子。

  说来也奇特,全琮拼死把她送到边地后,病床上躺了一两个月,她生下运儿之际,容止正在京城和牌位拜夫妻,那首领的女儿在路上水土不服死了,身子骨竟比她嫌弃的容玉还弱,全琮身体养好后,跨上马就去把首领一群人灭了,京城里牌位也不用了,她也从边地回来了。

  容止遇事只会婉转,而全琮要大刀阔斧地杀出去,因为他从小有父兄顶着,又握着兵权,他怕什么?

  女史叹了口气,自己王爷最看重的还是皇位,其次是能让他登上皇位的全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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