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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怎么还能这么专注


邵平轻笑,调侃道:“京城里谁敢抢你的笛子,不得被你打死?”

见他淡然笑起,邵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雨水簌簌而落,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邵平一手背在身后,微笑道:“不请我进去说?”

邵安仍旧低着头,摸着手里的笛子,片刻后才翻身从窗台上下来,把笛子小心翼翼放回锦盒里,扣上封好,放在博古架上。

他做完这些,才施施然走到门前,侧身做了个“请”。

邵平迈过门槛,抬头扫一眼堂室。

这屋子里以前摆满了长公主喜欢的各种小玩意,这次却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几本书。

他好奇道:“你都扔了?”

邵安没吭声,背对着他倒茶,许久才开口:“人都是会长大的,我会,她也会。”

邵平瞧着那一盏温茶,眼底淌过一抹惊讶。

兄弟这么多年,别说是他了,连邵思昌都没能喝上一口邵安沏的茶,如今他居然那般理所当然地摆在他面前。

邵平抿嘴,忍不住追问:“你在青州,当真没发生什么?”

“没有。”邵安摇头。

邵平不信:“你都给我沏茶了,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知道你这辈子别说沏茶了,连给我分口水都没干过。”

邵平“啊”一声,蹙眉道,“我这么浑蛋的么?……好,下次注意。”

那自嘲一般的语调,让邵平哑然,他还想继续问,邵安却先开口:“别光数落我,你也一样,十年没来过我这院子,今天居然冒出来。”

“你肯定不是来我这喝茶的。”他望着邵平,“哥,出什么事了?”

邵平呵呵一笑,端起茶摇摇头:“能有什么事,就来看看你。”

他吹开茶上的水雾,凑在嘴边喝了一小口,见邵安还在盯着自己看,又咧嘴嘿嘿笑着。

邵安两手环抱在身前,叹口气:“哥,你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不分你水么?”

邵平看着他,摇摇头。

“因为你这人一说谎,就喜欢端着茶喝水,爹就非得说是我把你带坏了,他未必罚你,但我一准要受罚。”

屋外大雨哗啦啦,屋内邵平端着那盏茶,嘴角抽动了两下。

“说吧,到底什么事。”邵安提着茶壶,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见自己的念头被他看穿,邵平也不坚持了。

他把茶水放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出去。

“父亲不让我告诉你,他觉得你知道不知道都没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那封信已经被拆开,右下角盖着一枚戳印,写着鲜红的“张”字。

“你自己看看吧。”

邵安垂眸,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来信的人是十年前自贡县令张茶,如今已经是川西安护府的知州,与邵家的关系可用“兄弟”相称。

张茶信中只写了一件事。

说邵思昌的一位远亲侄子,前段时间去找到他,要给自贡的盐商做补贴。

恰逢盐商被沿海的低价盐打压,现在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但补贴银两数额巨大,动辄黄金几千两,兹事体大,便来特意问问是不是邵候授意的。

若真是侯爷惦记盐商,请下来的补贴银钱,那他就准了这件事,也好对京察和建安世子有个交代。

“信是昨日送到的,张大人的家臣沿途不敢休息,一路北上亲自送来。”邵平轻声说,“你怎么看?”

邵安看着手里的信,眉头越看越紧,他指着信中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侄子:“这谁啊?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远亲的?我怎么不知道?”

邵平没说话。

他看着邵安,深吸一口气。

“你冷静点听我说。”他慢慢道,“爹早年在自贡,教了很多门生,也有些权贵朋友。”

他抿嘴,斟酌些许,又道:“那些朋友里,有一个叫彭为定的,你还有印象吗?”

听到彭为定三个字,邵安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这还需要有印象?

那是前朝皖东安护府的知州,除了以身殉大梁之外,当年他死前,站在皖东安护府的城头上,指着先帝骂了三天两夜,嘴皮都不停半分。

殉国之前他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夫人与孩子,至此一战成名。

邵平看他表情越发扭曲,便叹口气,继续道:“这个侄子,就是彭为定一家那个,当年被爹拉出去吃糖,才活下来的小儿子。”

轰隆!

惊雷乍现。

邵安站在原地,他倒抽一口气。

“哥,这叫侄子啊?这叫前朝余孽啊!爹老糊涂了,你是不是也老糊涂了?”

他猛然起身,抓着邵平的胳膊:“走!去宫门口堵他!”

邵平被他拉扯一把险些摔倒。

他“哎呀”一声,“我说让你冷静点,你倒是……”

“冷静?”邵安抓过油纸伞,就要往雨里冲,“你知道沈谦一个月之前已经查到自贡了么?你知道光是我还在青州的时候,他就已经要顺着盐的线索往下深挖了,你们都知道么?”

他恨铁不成钢一样指着邵平:“你们啊!世帝派出建安世子,他说剿匪,你们就真以为是只剿官道上的土匪啊!”

那瞬间,邵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遭了!”他惊呼,提着衣摆,也一同冲进了大雨里。

自夜里那一次对视后,李念不知为何,一看到沈行之的脸,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跑。

但其实沈行之也没干什么,就像是现在,只是一如往昔,坐在她身侧,低头奋笔疾书。

偶尔看着公文蹙眉,明显生气,但很快气息就会平稳,着手下一件事。

他根本就没察觉到李念的小心翼翼。

李念抿嘴。

人这生物,就是鬼扯得很,他专注公事,按理说是好的,反正正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但他错就错在,事到如今,怎么还能这么专注于公事呢?

李念坐在躺椅中,低头看看手上的链子,时不时抬头看看沈行之,越看越烦躁。

“别急。”沈行之没抬头,忽然道,“还有一些,处理完了带你去吃自贡特产。”

他边说,边微微笑了下,看了李念一眼。

李念看着他,慢慢转身背对着“嗯”了一声。

真是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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