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车。我带你。
兰姨说这话的时候，就站在季楼的身边，手里湿哒哒没有拧干的毛巾一甩，直接甩到了季楼的脸上。
季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貌似无知无觉。
实际上他完全醒着，什么都听得见，什么都感觉得到，只苦于不能言语。
他素有洁癖，那沾了水的毛巾拍在他的额头上，让他很难受。
很想伸手把那块抹布一样的东西拿掉，无论如何使力，手指却如同压着千钧重负般一动不能动。
从前他身体良好的时候，积威甚重，家里的下人在他前全都谨言慎行，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什么时候有人敢这样在他身边大呼小叫？更不用说把脏毛巾甩到他脸上。
但他现在不能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这样躺着。
吃喝用度，全指望着他人的施舍和良心。
最可悲的是，这并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他余下的人生，都有可能陷落在这样的境况中煎熬着度过。
绝望像冰冷的水一点一点浸透身体。就在这时，有一只柔嫩温柔的小手摸到了他的脸上，将那条令人恶心的抹布拿走，还顺手擦了擦他的脸。
季楼听见了那个女孩的声音，那个最近每一天都来看他，自称是他未婚妻的女孩。
“既然你问我，那我就说说照顾我未婚夫的时候，应该注意些什么！”
“首先，每天要给他及时翻身，做按摩。”游昕昕捻着那条湿哒哒的毛巾，“清理身体的毛巾一定要拧干，不能让他在过于潮湿的环境，用这样的毛巾是认真照顾？”
兰姨一把抢过毛巾，不服气地翻个白眼。
“一日三餐虽然都是流食，但应该定时定量，少量多餐，新鲜现做，至少不该这么咸。”她端起楼季吃剩的半碗流食，“要不你自己尝尝，喝得下去吗？”
兰姨翻了个白眼，占着这里没有其他人，阴阳怪气道，“嫌咸嫌淡的，你老公啊，可啥也尝不出来。他就是个什么都没感觉的植物人，是咸是淡他都没意见，少奶奶你就别操心了哈。”
什么都没感觉的植物人？
游昕昕抿住嘴，抬起眼皮看她。明明是很年轻的小姑娘，那看人的一双眼眸黑黝黝的，幽凉的目光，让兰姨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当，气焰已经下来了，只是还嘴硬，“我怎么不认真了？我可是季家的老人。你小小年纪，还想要教我做事？”
“不，我不是教你做事。”游昕昕缓缓说道，“我是在教你做人。”，
她抬起自己手机晃了晃。手机屏幕是开着的，正处于录音状态。
兰姨被她吓了一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下她知道事情不太妙了。刚刚那些话她也只敢在这里说说而已，如果被季老爷子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她原以为游昕昕不过是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学生，脸皮嫩，心思单纯。想着只要自己一开始能要用言语挤兑住游昕昕，让游昕昕又羞又愧，不敢以少奶奶自居。
那自己以后在这屋还是和从前一样，想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
谁知道这个小姑娘还不声不响竟然给她来偷偷录音这一手，心底一时间是又恼又气。眼珠转来转去，脸却是最终低了下去。
“既然阿姨没有异议，我就当你是听懂了，希望你不要等着我把今天咱们的谈话录音交到季爷爷手里，你才知道悔过！”
游昕昕是谁啊！
尽管年纪不大，但却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她虽然决定拿下照顾季楼的这个阿姨，早就做好了准备，两人一到里间小屋的时候，游昕昕就已经打开了手机的录音键。
此刻，她眼神冰冷地看着佣人阿姨，一只手举着手机。
“别……我知道错了，孙少奶奶。”
兰姨看着那手机亮着的屏幕，不得不低头认错。
她在季家做了很多年，季家的传统，对那些照顾过家里长辈的老人，都有很优厚的退休待遇。眼看着她再熬上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如果这件事被季老爷子知道了，退休后的保障不但成了泡影，还会对自己的子孙造成很坏的影响。
可谓是一人栽跟头，全家都会跟着遭殃！
此时此刻，她心里又悔又恨，只能拉下老脸，陪着笑和游昕昕认错。
“孙少奶奶，都是我老糊涂，才会做那些糊涂事，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只要不把录音交出去，以后你说啥，我按你说的做。”
为了保住晚节，她至少在表面上，对游昕昕服软了。答应以后都按游昕昕的要求来，不糊弄人，认真照顾季楼，每天游昕昕放学回来，会仔细检查她的工作。
本来来看季楼的人很少，也没人专门监督她的工作。家里还有其他佣人负责打扫和备餐。她每天各种敷衍塞责，偷奸耍滑，日子过得不要太轻松。
现在来了个游昕昕，每个时间段需要做什么事，做到什么程度，细细给她列了张表格，还日日仔细检查。让她心中叫苦不迭，暗自后悔。
却还不敢表现出来，不得不在游昕昕面前堆着笑脸。
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但因为签了的合同中有照顾季楼这一项，每天放学之后，只要没有兼职，游昕昕会回季家看看，交通工具是扫码共享单车。
这天放学，游昕昕跟往常一样，出了校门口就往共享单车集中的地方走去。
校门口在这个时候人很多，她嫁给豪门残疾丈夫的热度还没过去，总能听见那些八卦党嘲讽的声音。
“快看，那不是季家未来的孙少奶奶吗？”
“都嫁入豪门了，怎么还扫码单车啊。”
“你可能不知道吧，名义上是少奶奶，实际上就是季家的佣人而已！”
“还是最低级的佣人，我听说有钱人家的阿姨出门都给配车呢。”
“噗嗤！”
几个人立即笑出声来。
游昕昕当做没听见，跨着斜跨包扫码上车就准备走。突然听见身后响起短促的汽车喇叭声。
游昕昕回头看去，身后不远处，一辆豪车的车窗落下，车内露出季明煦的脸。
季明煦脸色阴沉，瑞凤眼的眼角含着嗔怒，声音像风里裹着冰雪，“上车。我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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