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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喝了迷魂药


李妍一个人走在回海西楼的路上。

盛夏白日很长,橘色的夕阳斜斜照耀在她身上,缕金的纱衣仿佛染了鎏金的光。

街头熙熙攘攘,卖汤圆饺子灌汤包的摊子前,不少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谈论女宅的案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是近十几年才有的。

曾经大晋积贫积弱,连年败仗,打得江山满目疮痍,人人怨声载道,不少家庭只剩下老弱病残。

“若是于田国以此为借口,说不定又要开战。”

“开战就得有人上前线,想当年,我爹供了福脚,我们家才有了我们兄弟三个。”

“谁不是呢,以前青州家里能剩下个男丁的,都是缺手缺脚……哎,要是没有李丞相,哪有现在啊。”

“现在曲楼那还有人叫嚣着要开战呢,都是太年轻,闲得慌。”

李妍将铜板递出,接过包好的一兜烤糍粑,用竹签子扎了一个放进嘴里。

大晋有三十几年,连年战火。

最初文治武官的结果,就是让不懂打仗的人指挥战局,能赢的也输,不能赢的惨败。

战不胜,不胜就要报仇,报仇就要再战。像是个诅咒,滚雪球一般,将国力消耗殆尽。

最后背锅的还是武将。

李清风当年保住秦家,就是因为朝堂剩下懂打仗的武将不多了,其余的都背锅死了满门。

越是如此,李妍越是觉得张铮的话确实有道理。

沈寒舟确实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浑身没有一块骨头练过。

身子又羸弱,给他一把长剑,挥两下铁定就会大口喘气,累得不行。

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不出二十五就坐上正三品的位置,就算他天赋异禀,乃是百年难遇的朝野奇才,那也离谱。

朝堂有黑手腕的又不仅仅只是一个裴应春。

裴家几代官高位重,势力绝非一年两年造就的,京城权贵与裴家大多沾亲带故,牵一发动全身。

这种情况下,连个沈府都没有沈寒舟,是怎么从裴应春眼皮底下平步青云,变成三品官员的。

李妍越想越觉水深。

自己这莫不是弄了个裴应春的亲戚放在身边了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手里的糍粑都不甜了。

也就闪了这一瞬,她很快摇了摇头。

不对,秦家是绝对不会和裴应春的爪牙交好的。

这么一琢磨,嗯,糍粑还是香的。

她转身又走回那个摊位,放下八个铜板:“掌柜,再来两包,当中一包多放点糖。”

沈寒舟喜欢甜的,若是他醒了,肯定会嘴馋。

她等在摊位前,抬头望着绯红的天幕。

“要到大暑时节了啊。”

大暑积炎夏,夜里也不见凉。

李妍抱着两包糍粑回来时,正瞧着曹切站在海西楼门口张望着:“您可回来了,林大人来了,着急找您呢。”

她点头,将手里一包糍粑递出去:“沈寒舟怎么样了?退烧了么?醒了么?吃东西了么?”

“退了,醒了,吃了点点心喝了些水,人看着精神点了。”

李妍“哦”一声。

“林大人在后院等了有一刻钟了。”

她点头,又收了脚步问道:“承东和刘水怎么样了?”

“好得很,乔神医名不虚传。”曹切“哎呀”一声,催促道,“您快去瞧瞧吧,使团也在后面,您可不能穿这身衣裳去见他们。”

李妍这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于田国的使团都来了?”

“是啊!”曹切心焦,眉头不展,“打从海西楼开业至今,这还是头回聚了这么些惹不起的人,楼里上上下下都不踏实。”

她环顾四下,灶房也好,店小二也罢,都躲在角落里探着头,不敢出来。

确实,土匪转行,遇到一群官员,是有点难受。

“备点茶点,我去看看。”

她换了件极为正式的大袖横帔,把压箱底的镶珍珠金耳环都戴上。

毕竟是使团,要以最高的规格面对,而李妍并非命妇,且尚未婚配,这个程度已经是顶格衣装。

后院正堂,沈寒舟居于上座,身旁是于田使者,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

李妍走近了才听清,他竟然一口流利的西域语言,两人相谈甚欢,看起来没有任何阻碍。

见李妍诧异进屋,沈寒舟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恍然了一息,才淡笑起身,以主人身份做了介绍。

那姿态端得,比李妍还板正。

可她又不好开口找回场子,毕竟她听不懂。

林建安悄悄扯了下李妍的袖子,示意她往自己这站站。

他低着头,手掌挡着嘴角:“李庄主哪里弄来的账房啊,这……本官都插不上嘴。”

李妍歪头撇嘴:“别说大人了,小女子也才知道我家账房才高八斗,一个月只给他一两银子是不是太亏待他了?”

“啊?”林建安诧异望着她,“才一两啊?”

李妍没接话,小声问:“他们俩说什么呢?这么半天了大人有没有头绪?”

“本官要是能听明白,早就去发表高见了,还能被晾在这?”

这话中肯,很有道理。

一同被晾在角落的两人,面面相觑。

李妍站了片刻,隐隐觉得沈寒舟的目光时不时往自己身上飞。

那神情与往常说不清楚是哪一点不一样。

更加犀利,更加沉稳,似乎也带着点遗憾的味道。

“林大人有没有觉得沈账房今日有些不同?”她下意识开口。

却见林建安打量半天,摇摇头:“没看出来啊,沈账房惊才艳艳,他哪天替代女娲娘娘去补天了,本官都不觉得惊讶。”

这是喝迷魂药了吧?

李妍目光撇着林建安,表情十分玩味。

“李妍。”忽然,沈寒舟开口唤她。

李妍一滞。

她极少从这张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惊讶。

可在使团面前,她很快调整过来,微笑上前,颔首致意。

沈寒舟望着她,若有所思道:“使团说,死的是新上任的使臣,叫尉迟升。此人精通中原语言,对魏晋两国都很熟悉。”

他顿了顿,继续道:“尉迟升好色,从于田国到青州路途两月有余,途经皆为小城小镇,他也就被迫一直收敛,直到抵达青州。”

沈寒舟望一眼使者,蹙眉道:“他们劝过他,但他不听,执意要去喝酒听曲,还带走旌节。使团在原地等了他五天,不见归来。”他顿了下,“直到熟悉的飞龙山庄商队领队找到他们,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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